个人资料

zhengang2046

 

文章数量:237

点击人次:904273

博文分类
搜索
最新评论
阳光下的陷阱(转帖,节选)

资料转贴 │ 2006-09-03 11:42:31

( 转载自cnmlm.com, 2002 作者:徐静 )

[@more@]


/*今天整理过去的资料时翻出了这东东。说心里话,我一点不喜欢这本书,但我想有的人或许会喜欢。需要指出的是,有一次我把它转帖在台湾的一个个人电子报,安利公司委托律师事务所发函电子报平台公司,要求删除这个帖子,并保留起诉本人的权利。呵呵*/
-----------------------------

第一章人类因梦想而伟大

1

网络被现代人称作虚拟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真诚、欺骗、爱情、友情、强奸、凶杀、罪恶……现实世界里有的,这个虚拟世界都有,只是在这个彼此见不到面的世界里一切表现得更炽热、更迅速和更快捷、也更易消失。

晚上九点,我习惯性得打开我的QQ,和碎雪无痕约好见面,他没有来。有申请我加为好友的,点击加入,是一个叫真诚的男人。

“你好!”我先问候他。

“紫色的梦,我喜欢你的名字,你也好!”

“你多大了,是成熟的男人吗?”

“三十五岁,离婚,算不算成熟。”

“你喜欢聊什么话题?”

“还是看看你喜欢什么吧?女士优先!”他很有礼貌。

“你为什么离婚?”

“因爱而结合,又因爱而分离!”

“因爱而分离,WHY ?”

……

“你做什么职业?”

“医生。”

“你呢?梦!”

“律师。”

“噢,我喜欢律师,你多大了?”

“二十五岁。”

……。

“你今生最大梦想是什么?”真诚问我。

“拥有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律师事物所,成为像开来一样优秀的女律师!”

“噢,人类因梦想而伟大!”

“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

“你结婚了吗?梦!”

“没有,我的爱情鸟还没有到来!”

“我的爱情鸟已经飞走了!”

“你还相信爱情吗?”

“爱会永恒在生命里!”

“你现在孤独吗?”

真诚给我点击一张愁苦挂泪的脸。

“你现在还爱你的前妻吗?”

“爱是一种永远的牵挂?”

“WHY ?”

真诚送给我一枝玫瑰。

“你为什么不再婚呢?”

“我相信缘分!”

“你有过情感经历和体验吗?”真诚很含蓄。

“想……”

真诚又送给我一枝玫瑰,一个笑脸。

“你说,人因性而爱?还是因爱而性呢?”

“男人因性而爱,女人因爱而性。”

“是个人体验,还是医学理论?”

真诚打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你漂亮吗?梦,你有多高?”

“这重要吗?”

“你是个有梦想的女孩儿,和你谈话很愉快。”

……

七个小时过去了,我第一次和网友聊得如此投缘。

“你的真名叫什么?”真诚问我。

“马兰花。”

“我叫黄一,湖南医学院的教授!”

真诚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四个尾数都是8888. “你的电话号码像是商人的!”

真诚给我一个诡秘的微笑。

“你的电话号码,梦,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送给他一枝火红的玫瑰。就这样我在虚拟世界认识了黄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忘却我们在虚拟世界的过去,没有见面的种种幻想和猜测,是最美妙的。也许虚拟的一切正是当时我所追求的浪漫,一种虚无飘渺的浪漫!

2

真诚失约了,他说只要我在他就完全是属于我的。我喜欢同时和三、四个人一起聊天,真诚常常抗议。今天我是为他的专一而来,失约的他没有留下一个字,丢给我的只有烦躁。真诚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一天见不到就会牵挂,原来都是撒谎。

电话铃响了,是黄一。

“梦,对不起,我知道你在等我。”他越来越喜欢用电话。

“没什么,我正在和别人聊天。”拿着写了一半的代理词我说。

“梦,想不想见我,我要到滨河讲学去。”

他要从南方到北方来?想起和黄一在虚拟世界中的亲昵,我的脸在发烫。

“我太想见你了,梦!”

“你什么时候到?”

“明天晚上八点,你在火车站接我,好吗?”

真的要和黄一见面吗?不久前报纸上讲在网上爱的死去活来的男女,真的见面了,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头,一个是八岁的小男孩儿。俩个人在网上演绎的虚拟爱情,惟妙惟肖,耗尽情感,寻死觅活,只因不能见面痛不欲生,真的鼓起勇气见面了,却又晕了过去。我和黄一会是什么结果呢?也许他会是个六十岁,花白头发的老人。黄一的声音已经不再年轻,略带沙哑,低沉,仅凭这些我还无法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那是早春的一个傍晚,位于中国北方寒冷地带的滨河市,刚刚被一场小雪覆盖过,屋顶的雪迹还隐隐闪现,地面湿漉漉的,刺鼻的冷空气随着冰雪的消融也柔和多了。我喜欢雪,晶莹剔透,洁白无暇,落在哪里,哪里就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切都会被她的纯洁所感染。披上她雪白的外衣,将自己紧紧裹在她的身体里,真想留住这身白衣,这份纯洁,可是无情的阳光已经将她剥落得只有若隐若现的一丝白影。

还不到八点我就在火车站等他了。将自己设计的紫色套装穿上,略些成熟,我喜欢紫色和白色的搭配,不是为了冷暖色的对比,就是喜欢这两种颜色,挽上白色的丝巾,黑色的长风衣罩上,白色的半长靴一蹬,我的心飘了起来。与黄一交谈的时间不算长,可是我像去见一个老朋友一样并不陌生。不管他是不是我想象中的中年男人,我还是渴望见到他。

火车晚点半个小时。我开始紧张了,黄一没有再来电话,他真的来了,还是在叙述一个美丽的谎言,也许他根本就是在逗弄我,现在的网络的骗子很多,我如何断定自己不会被谎言所诱惑呢?该不该再等,女人总是相信直觉,直觉告诉我他会来,一定在火车上和我一样焦急的等待这次见面。

火车真的到站了,我怯怯地躲在出站口的角落里,从人群中判断哪一个是黄一,走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我想象中的黄一,也没有一个中年男人东张西望,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来。我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男人的话呢?心一下子从期盼中跌落下来,空落落的,我太幼稚了,也太容易轻信男人。出站口再也没有人出来,我的失落到了极点。当我疲惫地拖着沉重的身体想要离开时,一个穿着藏蓝色风衣的男人在出站口的平台上站着,从背影我看不出他的年龄,他的样子。他的身材不高大,不胖不瘦,头发略微蓬乱,他不停地从各个方向搜寻。突然有一个臃肿的男人步履蹒跚地往平台上走,边走边喊:“黄老师,您快下来吧,车在等您呢!”

他肯定是黄一了。

胖男人喘着粗气走上来,黄一说:“你先在车上等我,我在等一个朋友,她不来我不能走。”胖男人又下去了,黄一还在搜寻。我的心如玻璃球弹起来,回不了原位。怎么过去见他呢?他始终没有向后看,忽略了一个方向。定了定神,我从后面窜了出来,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那是我梦中勾画的一张脸,高鼻梁上悬着一副金边眼镜,一双明亮,幽深的眼睛,那不是一张大众化的脸,是成熟男人特有的沧桑的脸,他的皱纹和满脸的灰尘就是最好的证明。

“马兰花,我真的见到你了!”一阵惊喜过去,黄一先说话了。

“你怎么像个搞传销的?”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时我见到黄一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说的,也许女人都很敏感,相信直觉。

“传销头上号字了吗?”黄一收起他的笑容,面色惊鄂。

“是的,你的脑门上写着传销两个字。”我很坚信我的直觉。

黄一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原来他的声音很洪亮,嗓音也很圆润,他也并不老。他伸出手说:“走吧,和我去个地方,他们等了很长时间了。”

我的手放在黄一的手中,他拉着我跑步到了车门口,好象很着急。胖男人拉开车门让黄一坐在前面,黄一摆摆手,拽着我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这是一辆破旧的天津大发车,在北京等大城市被淘汰的污染物在滨河这种小城市正在泛滥,也许是滨河的天还比较蓝吧!这些车还不足以让天空呈现灰色。黄一的手很温暖,他侧着身子看着我,像在寻找让他熟悉的影子,他在微笑,那笑容有女人的甜美。在他的直视下我低下头,看着他握着我的手,我想抽出,但他捏得更紧了,我的手心渗出了汗。是不习惯男人这样握着我的手,还是因为虚拟世界的亲昵让我害羞,他在我的发稍呼吸着,均匀而温和。抬起头,他的眼睛没有转动一下,还在盯着我,我冲他笑笑,我知道我的笑容没有吸引力。

“马兰花是你的真名吗?”

“你说呢?”

黄一从怀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和网上他说的一模一样,我为自己的谎言开始不安了。

“对不起,马兰花不是我的真名。”说着我局促地垂下眼帘,不敢看黄一的表情。

“我知道,马兰花开时是紫色的,你喜欢这种花,北方的春天,漫山遍野都有。”黄一简直就是个北方通,他的眼睛有穿透力。儿时,和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我最喜欢野地里盛开的马兰花,一丛丛,一簇簇,团结在一起,骄傲地昂起头,和苦菜花和蒲公英比美。马兰花虽然算不上雍容华贵,但我喜欢她的清淡高雅。

我也递给他一张名片。

“思远,紫色的梦,紫色的衣裳,马兰花,你真会营造氛围,我真的又见了一个紫色的女人。”黄一像在朗诵一首散文诗,他还见过喜欢紫色的女人吗?

“你也喜欢紫色,是吗?”我不经意地问。

“不,我喜欢红色和白色。”黄一思考片刻后认真地回答。

“你有二十五岁吗?思远!”他在叫我的真名,由于我的圆脸型,我的当事人第一次见我都会问:“思远律师在吗?”我说:“我就是。”当事人就会流露出后悔的表情,仿佛到医院看病,遇上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医生,总在提心吊胆不要损坏了他的某个部件。

“年龄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真的见到我了,有时这种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我说完,黄一拍拍自己的脑门笑着摇摇头。

“你真像块紫水晶,也像律师。”

“你要到哪儿去”

“我去讲课,你也去听。”

3

出租车没有停在滨河任何一家医院门口,也没有停在滨河仅有的一所卫生学校门口,而在一栋住宅楼前停下了。下了车,我才发现这是滨河号称“腐败村”的豪绅小区,这里聚集着滨河市委的几个头号人物,还有一些有钱的商人,他们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争相在这里买房。于是,在滨河人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豪绅小区跺一脚,滨河市区颤三颤。”黄一要在这里讲课,真是太离奇了,他该不会是给某个领导看病,开专题讲座吧?如果真是这样来接他的车未免太寒酸了。

胖男人没有跟着上来,和黄一耳语了几句又上了出租车。黄一拉着我上楼,
脚步很轻,很小心,害怕发出一点声音。像小偷正在寻找踩好的盘子要去偷盗,鬼鬼祟祟的。在这样的“腐败村”没有声控的楼道灯,真奇怪,楼道里一片漆黑,每家的防盗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害怕漏出一丝亮光。好不容易摸索上三楼,黄一才停下来,正要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看上去像个圆滚滚的皮球,矮小身材,短粗的腿,圆桶般的腰身,一对洞察一切的小眼睛嵌在她如盘的脸上,整个人也机灵了起来。

“楼道灯的线路出了问题,还没有找到原因,大家已经等你很久了。”女人说着让我们进了屋。豪华的大客厅里挤满了人,满屋的人正要鼓掌,黄一将手举在胸俩侧,向下摆了几下,示意大家不要鼓掌。

屋子的正中镶着一面占满整个墙壁的大镜子。最近两年,滨河刮起一股装修旋风,几乎家家正厅中都会有一面或大或小的镜子。据说是滨河市市长最先领导的潮流。一位风水先生给市长出了个主意,在房子的某个位置镶一面镜子可以避邪,至于避哪门子邪气,市长家的镜子悬挂于什么位置,就无从考证了。一霎那间,滨河市几乎家家有了邪气,正厅中摆放镜子成了最新时尚。这家主人的客厅之大和这面镜子之巨,绝不是普通人家,最起码也是有钱的商人。从厅中考究的红木家具来看,像吃官饭的。滨河这几天司法部门的各级领导都在将曾风靡一时,代表权力和地位的真皮沙发从家里向外倾销,据说“腐败村”的沙发都换成了红木的,红木家具又成了流行的趋势。

透过镜子,端坐的都是女人,大约有四十多个人,只有讲课的黄一是个男人。这群女人有看似气质高雅,着装清淡的知识女性;也有看似神态傲慢,打扮妖艳的阔太太;还有看似飘浮不定,穿着随便,不讲究的家庭妇女……不管她们来自哪个阶层,有一点是共同的,无论是坐在高贵的沙发上,还是临时添加的小椅子上,每个人腿上都有一个笔记本,手中握着一枝笔,像个小学生似的端坐着,认真地等老师开始讲课记笔记。

“我叫黄一,我的第一职业是湖南省医学院的教授,第二职业是湖南省医学院科研所的所长,我的第三职业是黄一中西医医院的院长。”

在网上他只对我说了他的第一职业,现在又派生出了两个。黄一把镜子当做黑板用白板笔板书。黄一书写的名字中的那个“一”字,没有平铺直叙,落笔沉重圆润,笔锋有神,到了收笔之处微微上挑,轻蔑而流畅、自然。这个“一”字就像黄一描述他经历过的一切一样,起笔落笔都是故事。这里面有他的爱情和家庭、事业,也有他的失败与追求,黄一仍然在挑战,就象他说的人生就是一场战争,你自己就是指挥官,结果的好坏,在于你指挥的大胆与否。后来我和黄一谈起他亲自书写的名字,他戏謔道:“女人呀,别把什么都看透,男人不敢娶这种女人当老婆。”

他擦去名字写上了“营养与健康”几个字,这是今天讲课的主题。我左顾右盼,看我的左邻右舍在记些什么,如此虔诚。“哇!”好难看的中国方块字,歪歪扭扭,比初学汉字的小学生书写的都难看。如果我儿时写出这种字,早已被家父连本子撕掉扔进炉火中了。这些人听营养课要做什么呢?是都生病了?还是需要了解基本的营养知识?黄一怎么会到住户家里来普及什么营养知识!

“思远,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瘦吗?”天生爱胡思乱想的我,被黄一的提问惊醒了。我连他讲什么都没有听,怎么会知道呢?众目睽睽之下,我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两只手尴尬地来回搓着,机械地站在地上。黄一示意我坐下,他向我微微一笑略带批评的语气说:“思远,你要好好听课。”我伸伸舌头,做了个网络鬼脸。黄一的目光又回到了大家身上。

“思远,你为什么这么瘦,常英老师为什么这么胖,都是营养不均衡导致的。”

“这次听明白了吗?”黄一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像小学老师询问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儿,我红着脸点点头。

黄一整个晚上都从医学的机理讲如何的科学运动,充足的睡眠,均衡的营养,最有趣的是黄一讲有几种营养品叫什么蛋白质和钙,还有维生素B 一起服用,男人可以治疗阳痿,女人可以收紧阴道,听课的人都如获至宝地“刷刷”往下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能同时适用于男人和女人的性用品。对于这些已经成家立业的人来讲,这种东西又是现在市场上最畅销,也是最流行的药品。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黄一所谓的增强男性性功能,收紧女性阴道,增加快感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药品,都是一家公司生产的营养补充品,其根本就不具备药品的功能。可是黄一这样的宣传还真让那些在性生活中得不到满足的人们迷恋起了这种产品,于是男人、女人疯狂购买,至于是真的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就无从得知了,反正后来我认识的许多和黄一从事M 事业的人都跟自己的亲朋好友是这么讲的。黄一还对大家讲他有一个天津的男性病人得了阳痿十几年好不了,他介绍他吃了三套这种营养品,居然把阳痿给治好了,提着东西专门从天津到临江痛哭流涕地来感谢他,当然黄一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谁也没有见过这个病人,就不能确定了。

黄一讲课肢体语言丰富,生动活泼,气氛活跃,几乎每一句话都充满着趣味。最重要的是他讲课能让不懂医学,没有医学知识的人听懂。虚拟世界的黄一,是个学者,他喜欢谈很多疾病的治疗方法,还答应一定用黄氏家族的祖传秘方把我的痔疮治好。今天晚上黄一完全是一个普及营养的讲师。他没有讲深澳的理论,本着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原则,吸引了所有来听课的人们。

讲完课很多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无奈的我只好参观这套房子。洗漱间真华贵,一副用瓷砖烧制的《西厢记》的完整壁画足以说明主人的身份了。三角架上的牙膏和文若卖给我的一样,文若说这种牙膏近五十元一只是因为它的配方独特,美国产品,她一次买了两万元的货,让我选择一些帮助她消化一点。

文若是滨河电视台的记者,她正在主持着一个电话热线。有一天突然拉我去听课,说是有个好生意,买二万元的货,有人帮着卖,卖完了能挣六千元钱,最多一个月就能卖完。我委婉地谢绝了她提供的机会,理由是自己不适合做生意,也没有做过生意,这么大的投资没有那么多钱。文若看我无心与她合作,就拿了一堆产品让我选择一些自用,看到所有产品的价格我的眉头发蹙,正好牙膏用完了,拿一只牙膏算是帮朋友忙吧!给了文若五十元她没有再找钱,而且很不高兴,在她看来我太小气了。

这家主人也做这种生意吗?洗漱间里所有的日常用品和牙膏的商标都是一样的,不过能住起这种豪宅的人也应该用得起这么昂贵的产品。

就像小偷,我拉开门缝对每个屋子都要窥视一翻,用地毯和壁毡裹出来的房间,门一开,一股燥气扑面而来,难怪有很多人得“都市文明病”呢?书房是最吸引我的地方,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私人书房。

宽敞明亮的大窗户两旁,靠着墙壁的是硕大的两个书架,窗台下计算机和打印机用红色的丝绒罩着,开了灯,我钻进去,偷偷的打开玻璃门随手取出一本书,是显克微支的《你往何处去》,这本书曾经换取了我许多眼泪,在书店很难看到。我爱不释手地翻开,它还散发着油墨的芳香,连个书角都没有折过,手印就更不用说了,也许主人买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读吧!我恋恋不舍地将书放回原位,再拿出来一本,还是崭新的没有阅读过的书,仔细寻找没有看到一本发黄或者破旧的书籍,每打开一个书架的玻璃窗,都能闻到油墨的香气。

“思远,思远。”是黄一在叫我,仓忙中我把手中的书随便放了个地方,钻出来。只有开门的中年妇女和黄一还在,其他人都走了。

“钻哪儿去了,来,思远,认识一下这是滨河市幼儿园园长常英老师。”黄一将我拽到胖女人面前。

“思远,滨河的律师,我的老朋友了。”黄一的介绍让我耳垂发烧,我已经是他的老朋友了吗?

常英礼貌地伸出手,我也伸出我的手。那是一双富贵的手,又肥又厚,三个耀眼的戒指均匀地分布在小拇指、无名指和中指上,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白金镶钻。三枚戒指的造型不一,钻石的颜色红、蓝、绿都有,在炽白的灯光下很刺目。粗壮的手指被三个指环勒出三道银色的光环。常英轻握一下我的手,双手一拍我的双臂对黄一说:“黄老师,你挖掘出钻石了,律师这张嘴做这一行太合适了。”

我正要答话,黄一拽着我的手说:“常老师,这个月的业绩通过刚才的咨询,你肯定是稳的。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和黄一出了常英家,常英没有说话,只招手和我们告别。我和黄一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轻轻地下了楼。

路灯灭了,走在无人的街上,月朗星稀,虽然有些清冷,但比下雪之前暖和多了。

“你怎么像个地下工作者?”我的话一出口,黄一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刺破了夜的宁静,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笑什么,本来就是嘛?”我又唠叨。

“你和我去宾馆吗?”和虚拟世界一样,我一问实质性问题,他就转话题。

“太晚了,明天还有案子开庭,你不走吧?”

“不走,还没和你好好聊呢。”他的话音里有些失落。

“明天还讲课吗?”

“讲,晚上不安排了,我们聊聊。”他在约我。

一辆出租车来了,我们一起上去,送我到家门口,黄一去了绿园宾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的见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浪漫,可是黄一的那张脸并不陌生,在哪里见过,无法确定。佛教里讲人都有前生和来世,我不信佛,却相信我有过前生,我的前生是做什么的,直觉没有告诉我,但是发生了我解释不了的事时,我就全部把他归结为我的前生大约如此。对黄一的熟悉大约也是前生修来的缘分吧!

4

晚七点,和黄一约好在绿园饭店的紫云轩见面。这是个情人阁,我很喜欢绿园饭店的中西合壁的装饰。拉开紫云轩的门黄一已经等在里面了,他专心修饰了一番,看上去精神饱满,气宇不凡。

这是一间唐式风格的俩人雅间,黄一坐在蹋蹋米上,见我进来,他没有起身,示意我坐下。脱了鞋,把丝巾和风衣挂在衣服架上,我学日本人跪着。从小我及不习惯乡下的大炕,吃饭睡觉一盘大炕什么问题都解决,不分男女,长幼。无论长到多少岁见了类似大炕的蹋蹋米我都会跪着。

“你讲完课了吗?”

“完了,凌晨二点的火车要回去。”

黄一打开桌上的红酒给我斟上,这瓶酒像早就摆放好的,没有见服务生端来,也许是我还没有来之前他就要好了吧。紫云轩的墙壁上挂着几副唐代仕女图,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封建王朝。瞧瞧这些酥胸半露,体态丰腴的仕女风流的扮相,就知道中国不是今天才开放,早在一千多年前唐朝的妇女就开始了自我解放运动。

“看什么这么入神?”

“这些仕女图,我很惊叹唐朝女性的大胆和唐王朝的开放。”

服务生端上来的都是北方人爱吃的烧烤和炖菜,也是我最喜欢的。黄一和我在网上常聊南北方人饮食的差异,他还记得我提过的我爱吃的美味佳肴。

“动筷子,尝尝你最爱吃的。”他夹起一块考羊排递给我。

“瞧,倒好酒,忘了先喝杯酒。”黄一自责着端起酒杯。

两只酒杯相遇了,我的心也和黄一的心碰撞在一起,尽管在虚拟世界每一次的相遇,总能撞击出火花,真的四目相交,语言仿佛很多余,两只酒杯粘在一起,忘了拿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服务生来倒茶水,打扰了我们的凝视,酒杯送到唇边,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对方。

“我让你失望了吗?思远。”

“没有,前生我就见过你。”

“是吗?我不是三十五岁,我今年四十岁。”黄一说着,脸上泛起了红晕,他在为自己的谎言不好意思。

“年龄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不在意你有多少岁。”

“你真好!给你说了真话,我怕你会不见我。”

“怎么会呢?我们谈的那么投缘。”

几杯酒下肚,我的头有些晕眩。有人说葡萄酒没有前劲有后劲,这么快就上头了,看着黄一的头有好几个,哪个是实的,哪个是虚的,分不清楚。胃里象着了火,上下翻腾。我的手来回的抚摩着脸夹,又烧又烫。黄一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出现这种症状似的,马上叫来服务生买单。

黄一扶着我回到他的客房,一见床我的腿更软了。

“这酒劲儿真大,我也有些晕了。”

黄一给我放好枕头说:“来,躺会儿。”看着他温柔的笑容,我乖乖的钻进被子里,很快闭上眼睛。自从奶奶去世,我在停放过尸体的床上睡了一觉,就常做有鬼的梦,晚上睡觉我总要开着幽暗的灯,据说鬼怕见光,有光鬼就不敢进我的梦里了。黄一一定是关了灯,他忘了我怕黑暗。

一个穿着白袍子披头散发的鬼慢慢地向我走来,他的长发遮盖着脸,轻飘飘地飞着,没有脚,是本身就没有,还是袍子盖住了,就是看不见。他在我的床前停下来,从发丝中射出两股幽蓝的光,他能看清楚我,我却看不清楚他。他前生是男人还是女人,分不清楚。他的手向我的身体伸来,那是一双又大又长的手。我在梦呓中挣扎着,我最怕这样的梦呓,听说有人在梦呓中醒不过来,就到了阴曹地府,真的被鬼勾走了魂灵。每次从梦呓中醒过来我都觉得是一种庆幸,惊慌之余,泪流满面。

那双大手放在我的脖子上,他想要掐死我,肯定是个孤独的男鬼。阴曹地府有那么多女鬼,他不要,偏要来人间找女人,真是个不安分的色鬼。他在我的脖子上比画了一下,伸手去脱我的衣服,他连掐死我,做了他的同类都等不及了吗?我哼哼着,想起来,大脑很清晰,就是醒不了。忽然,像有人拽了我一把似的,睁开眼,头涨得要裂开似的痛。黄一正侧着身子,用胳膊支着头,俯视着我,他见我醒了,嘴角挂着笑。喘着粗气坐起身,我怎么会在这样陌生的地方,衣服完好无损的穿在身上,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冲黄一挤出一丝笑容。

“你做噩梦了,是吗?你在挣扎,我推醒了你。”是他把我从鬼手里拉了一把,救了我一命。

“谢谢你,我好象什么也记不得了。”

“你对我说过,你很怕黑,灯始终开着,你还能梦见鬼。”

“我看那个鬼像你,他的手又细又长。”过分的敏感让我很快把黄一和鬼联系在一起。

黄一伸出他的手,在空中转动着,那是一双又短又厚的手。他靠在床头摆舞他的手,我嗤嗤笑出了声。

“我倒希望是那个鬼,可以自由出入你的心灵,不受任何限制。”黄一的声音很温柔,像一股热风吹过。

满屋子的幽蓝,和我卧室的灯光一样,只是这间屋子太奢华,地上铺满火红的地毯,四面墙壁用灰色的壁毡裹出,很像常英家的风格。怎么宾馆里会有这么大的双人床,我和黄一都靠着床头坐着。

“我要回家了,怎么会在这儿。”我的头脑刹那间清醒了。

“你真的要走吗?你不想我吗?梦。”他的声音象个幽灵,旋转包围着我。

是的,在虚拟世界没有黄一的到来,我总是心神不宁。他会留下无数个想你,想你……几天就消失了。我也会回敬他数不清的想你,想你……现在呢?

我看着黄一的眼睛,无言以对。在虚拟世界我已经被黄一的“人类因梦想而伟大”的哲言征服了。此刻,在我面前的就是让我魂萦梦牵的真诚,他的眼里流露出爱情的光芒。他不止一次向我陈述过他是个离婚男人,他相信缘分,他喜欢让一切溶在自然中。

黄一伸出胳膊将我搂在他的怀里,羞涩和恐慌想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你要干什么?”我边躲边问。

“你说呢?”黄一伸手将壁灯灭了。

“不,黄一,不……”我细微的呼喊并不能阻止他的动作。

“我要吻你,现在是真的开始。”他俯下身,堵住了我的唇,我用牙齿阻挡他的唇舌长驱直入,他很有耐心,慢慢地打跨了我的意志。

“你骗我说你的初吻在十六岁,你根本就不会接吻。”他舔着我的耳垂说:
“我教你,我说过我能教会你所有的一切。”

我感觉有迷幻药在我身体里,一股燥热窜遍全身。嗓子像冒了烟,干渴难忍,我不得不张开嘴,等待小雨能滋润我的喉咙。而恰在此时,一条火蛇乘虚而入,直截了当地闯了进来,我本能地用舌尖迎接他的舌蛇,我任意他为我播种雨滴,我的意志和身体不再受大脑的支配。

虚拟世界,黄一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因本能的存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就不再复杂,其实很简单。一场暴风骤雨过后,当绵绵细雨张着无数小嘴呻吟着她的疲惫时,遗留的只有喘息,换口新鲜空气吸吸,才知道窒息的滋味不易长久。

黄一用一个世纪教我接吻,我用一时冲动迎合他的挑战。他是个性急的男人,他想让我成为全世界学得最好最快的学生,就象他做的事业,希望每个人紧跟他的脚步,学得好,做得快。我舔舔麻木的嘴唇,一阵劳作的折磨,舌头几乎没了味觉。他的手在黑暗中抚摩我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

虚拟世界,网友们喜欢交流对“速食爱情”的感受和滋味,我和黄一也喜欢谈“一夜情”,虽然我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对浪漫的渴望,时不时让我感觉我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养精蓄锐片刻,黄一翻身跃在我的身体上。我紧张了起来,还未从刚才接吻的羞涩中回过神来,他又要做什么?我使劲地想推开他,可是胳膊酥软地拿不起来,全身像着了火,这是怎么了?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我的胸罩,慢慢地抚摩着我的乳房,捏着我的乳头,此时的我,就像漫游在云雾里,身体好象不由自主,全身血流加速,肌肉开始一张一弛,浑身无力,只有他抚摩的刺激能让我感受到全身的憋涨。他用力扯去我的毛衣,内衣,我的上身赤裸在黑暗中。

“宝贝,我们真的做吧!我憋不住了。”

“不,黄一,我害怕,害怕……”我带着哭腔,哀哀地说。

“怕什么,我会慢慢地来。”说着,他开始含住我的乳头,拼命地吮吸,从未有过的疼痛让我在他身下来回翻滚,我不停地发出“嗷嗷”地叫声。我叫得越痛苦,黄一亲吻得越投入。我全身都在冒着淋漓的大汗。

“黄一,热,要热死了。”我呻吟着,呼喊着。

“到时候了。”黄一激动地说着,翻过我的身体,拉开我的裙子拉链,一股脑将我赤条条地亮在他面前。我感到他的手向下滑去,虽然我本能地将腿夹紧,但女人的第一道防线一旦被突破,以后的防卫就是再努力也是徒劳,他的手指还是轻而易举进去了,我的下身湿漉漉的,感觉要爆开,我必须张开我的双腿让热量散发出来。我任意黄一在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揉搓,我终于在感官的刺激下,没有了羞耻,没有了反抗,整个地向黄一张开了我的神秘世界。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结束了我的一个时代。

夜在女人的梦里忘了回家,我也在夜里忘了家在哪里……

QQ的自建聊天室有一间真诚的大厦,我和黄一称他为我们的家。

黄一为他的大厦设计了花园别墅,游泳池,网球场,跑车……还有几个在花园里嬉戏的孩子,在虚拟世界他是个浪漫的男人,我从不嘲笑他的痴人说梦,我相信黄一的“人类因梦想而伟大”的哲言,有想才有做。他为自己的这些梦想做了长期计划,哪一年实现什么,在黄一的历程表上有一个详细的进程。

我也是他目标中的一份子吗?虽然他的进程表里没有谈到女人,只有孩子。

黄一在灯光下举着火红的梅花瓣欣赏,雪白的床单上突然出现的这副用女人的血和泪勾画出的绝无仅有的画,很刺目,也很耀眼,那些花瓣并不规则,哀哀地发出倾斜的嚎叫,这些刺耳的叫声,惊叹了这个四十岁的男人。他的眼睛盯着自由盛开的梅花,一朵挨着一朵,用他的理论来说“少女成为女人,不过是刹那间的一个过程。”

他的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嬉笑,脸上突兀着灿烂的笑容,象一个凯旋的将军得到了最佳的慰籍,继而发出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就象那些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鬼让人毛骨悚然,我的耳朵里灌满他得意的笑声。我冷眼看着他,虚拟与现实真的溶为一体,是他强行帮助我完成了一个不该由他来完成的过程。

我真羡慕非洲那些行割礼的民族,不管他们的现代文明程度有多么落后,但是在远古的岁月,他们就知道少让女人受罪,让男人少得意。这是任何民族都比不了的最文明的进步。

“我又到家了,有了你,我又有了家。”黄一将还在木纳中的我揽回他的怀里。

他到家了,我的家在哪里?伸出手摸摸黄一的脸,他不老,也不年轻,眼角细细的皱纹都争先恐后地张着小嘴,向我诉说着这个男人经历过的风霜雪雨。四十岁的男人怎么会没有故事,可我却无心知道,过去代表不了未来,谁会没有过去呢?何况这是个离婚的中年男人。

“我还有个儿子,和我在一起生活。”

黄一在虚拟世界从来没有说过他有个儿子,不,他说过,他说他是瓦圈腿外带二锅头,他的二锅头一直就跟着他。他还说他这样的男人是没有人会要的。

“你的二锅头,还好吗?”

他听见我说起他的二锅头把我搂得更紧了。

“他很好,十岁,读五年级。你想见见他吗?”

“你不是说一切溶在自然中吗?”

黄一“扑哧”的笑了,他轻柔地抚弄我的长发,发丝扑打着我光洁的肌肤,一阵瘙痒难耐,我不停的扭动腰部。他拂起遮掩我面孔的长发掩在耳际,喃喃的贴着我的耳垂说:“你真漂亮!从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我就想见你了。”

我呢?我想见他吗?我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方式,和激动的场面,就是没有想到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真的如此简单。世界上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是最复杂的,尤其是男人的心和女人的情。爱和恨都是人本能的范围,没有无爱的恨,也没有无恨的爱,世上从来就没有无原无故生出来的奇迹。

火车就要到站了,黄一慌乱的穿着衣服,他说约好了人,在车上等他,他要我和他去临江,他现在在临江开了一家医院,他的家也在临江。明天是个周末,他说我该去认认他的家门,他相信我会喜欢他的家的,因为我不是个普通女人,我不会去规范他和约束他,他也相信我是爱他的,尽管我并没有用语言对他表达过。

凌晨二点,不敢回家的女人能选择的也许只能是和一个男人去漂泊,尤其是发生过那样“梅花初开”的伤痛之后。

6

踏上开往临江的火车,黄一拽着我直接上了十三号车厢。

临江与滨河相距三百多公里,是北方比较发达的重工业城市。我的大学时光就是在临江度过的,对这个城市我有着特殊的感情。许多同学花前月下,成双成对时,我沉湎在书堆里,自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做了二年小律师才感悟到一切并不是书本中描述的那么简单,社会和学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我身上的书生气仍未褪尽,常常一个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思考我是不是选错了职业。

车厢里的人稀稀拉拉的,我和黄一在一个三人座位前停下。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两个女人,一个二十五岁左右,一身黑衣,头发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女式短板寸,一溜一溜朝天扎着,手里叼着一根烟,看我们坐下,斜眼漂了一眼,一副玩世不恭不恭的样子,一个四十岁左右,倒三角型脸,眼泡浮肿,睡眼朦胧,无精打采,象几天没有合眼,因为我们的到来才无奈地睁开眼睛。

“黄老师,效果怎么样,这个月滨河谁的业绩能上去。”中年妇女问。

“常英的团队会出现两个SP,其他人看月底状况吧,现在不好估摸。”

这就是黄一约好的两个人吗?

“介绍一下,这是滨河的思远律师,我的老朋友。”黄一拍拍我的肩膀,又伸手指着她俩说:“临江的胡慧华和景燕玲。”我礼貌地站起身,和她们握握手,年轻的胡慧华撇撇嘴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好了,我要躺会儿,你们聊吧。”黄一说完枕在我的腿上就睡觉。我不自在地冲她们笑笑,黄一将我的手拽得牢牢的,生怕一放开,我会象烟尘一样消失。

胡慧华抽完一支烟,又续上一支。她抽烟的样子很潇洒,有江湖女子的侠气,她的欧式眉,火柴棍一样细柳,离眼睛的距离很宽,眉峰如把镰刀,显出一股叼气。她吐着烟圈儿,波澜起伏,一浪高过一浪,她很欣赏自己抽烟的姿势,也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抽烟架势自鸣得意。想起我过去办的案子中一个女当事人,她因为卖淫被拘留,我去看守所见她时,傲慢地叼着一支烟,一边和我谈话,一边吐烟圈儿,只要我一问实质性的问题,她就会埋头苦吸几口烟,吹一股烟雾,避重就轻地回答问题。胡慧华只要猛吸烟时,我的眉头就会蹙一下。

“你是黄一的老朋友?”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景燕玲又伏在桌上酣然而睡了,说话的只有胡慧华。

“你们认识多久了?”胡慧华的话语中充满孤疑。

“这很重要吗?”

“你也和黄一做M 事业吗?”

“A 事业,我不懂,他做吗?”

“不可能吧,你们是老朋友,你没有和他做M 事业,太离谱了。”

“你们都和他在做吗?”

“当然,我们一起开发西部市场,滨河有人请他讲课,就先走了,回临江我们又约好在这次车上见面。”

“你们在做什么A 事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别笑话我,大概是我太孤陋寡闻吧。”

“那还是让黄一慢慢给你讲吧!”

胡慧华猛吸几口烟,看了看伏在桌上发出轻微鼾声的景燕玲一眼,将目光投向夜的黑幕里。火车飞快地扫过暗夜里的点点星光,多深的夜里都有失眠的人。胡慧华喜欢黑夜,在深夜的这个时间她的精神饱满,没有一丝困倦,眼神漂浮不定地在窗外荒凉的黑暗里寻觅。她真是个神秘的女人,就象她身上从头到脚裹着的黑色一样,很难看透。

“你抽烟的样子真潇洒,看过沙朗。斯通的《本能》吗?那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性吸烟者,她象是和所有的男人挑衅,不过,你不一样,你抽烟有江湖侠女的豪爽之气。”我故作奉承道。

“你要不要来一支烟。”她友好地递过支烟来,我连忙摆摆手。

“我最讨厌女人虚伪,明明想抽烟,还怕男人看见,我见过很多女人躲在厕所抽烟。人来到世上活一回不容易,何必压抑自己呢?”她把我毫不犹豫地列入了虚伪女人的行列。

“你是律师,对吗?”她轻蔑地挑挑她的细眉问我。

“不像吗?”

“我觉得你更像个中学生。”

“我的确是律师队伍中的‘中学生’。”

“别和我咬文嚼字,我没什么文化,而且很讨厌律师。”她直来直去地说。

“你说话真爽快,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豪气的性格。”我面带微笑地回敬她。

“你说做律师有什么好?整天围在法官屁股后面转,靠巴结这种人混碗饭吃,表面上看人模人样的,背后尽搞黑幕交易。”

“看不出你对我们这一行看得这么透,不过,个别代表不了整体。”

“不瞒你说,思律师,我几下江南,几闯深圳,什么黑的事没有见过,你也别在意我说的话。我活了二十几岁,真她妈的就没见过几件公平事。别看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个律师朋友。”

“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我再次伸出我的手。胡慧华用她涂满黑紫色指甲油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认识胡慧华,也算是我对另类女人了解的开始。

“上初中我就会抽烟了,校长说我是不良少女,把我开除了。在街上混了两年,就去了深圳。在深圳我干过大堂经理,开过酒吧,还当过坐台小姐。什么男人没遇过,什么女人没见过。世上也就两种东西吸引人,一是金钱,二是欲望。你的口袋比脸蛋还干净,说什么都扯淡,没人听的。后来,一个男孩子疯狂地爱上了我,说非我不娶,我就逃离深圳,去了上海。深圳是个好地方,那里的钱比较容易挣,不过这几年不行,深圳人的脑袋一天比一天聪明了。”胡慧华说着,又点了一支烟,她在深圳肯定也是烟帮助她支撑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抽两口,她的精神气又上来了。

“上海滩灯火辉煌,纸醉金迷,我就是不喜欢听上海话,讨厌上海女人的尖酸刻薄,上海男人的扭捏作态。上海男人很小气,干什么都讲价钱,象在地摊上买菜一样,难怪他们在家里围着锅台转,也就是伺候老婆点本事。在上海凑乎了一年,就回了临江。”

胡慧华的眼里飘散出对过去的流连和回忆,她吐出一圈一圈的烟环,又轻轻地把它们吹散开,让烟雾听随她的指挥弥漫在浑浊的空气中。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火车飞快地穿梭着,在这样的夜里,一个喜欢夜生活的女人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的。她的目光在黑夜的星光中寻觅着,也许她也在寻找能让她驻足的光明地带。

“在临江平时你做些什么?”

“无所事事,在街上晃了一个月,没发现什么可干的。景燕玲去家里找我,说有能挣大钱,又不用多少投资的事业,硬拉我去听讲课,稀里糊涂加入了。又要过面子关,冷水关,还要过学习关,这不就和他们一起去开发西部市场学习去了。”

“真有不用多少投资就能挣大钱的事业,我还没听说过。”

“黄一每个月都挣三万多元,你都没听说过,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下次见你,你肯定抵不住他的诱惑会加入。”胡慧华盯着我,冲我吹了一口烟雾,自信地说。

黄一真的在做A 事业吗?文若也在做,黄一在常英家讲的也是A 事业吗?他并没有提到A 产品,也没有讲A 事业呀!无非是一节普及营养知识的专业课罢了。
“你们去西部也是黄一讲课吗?”

“那当然,黄一老师被称作高高的太阳光,照到哪里哪里亮,那些人象神一样崇拜他!”胡慧华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个年轻女子对成功男人的崇拜。

我撇了一眼蜷缩成一团,枕在我腿上酣睡的黄一,莫非他真是个传销头子,心里掠过一丝惊悸,我试图拽出我的手,我一动他握得更紧,他在睡梦中也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黄一真有女人缘,常英家听课的没有一个男人,火车上等他的又是两个女人,艳福不浅呀!我的鼻子一酸,嗤的打个大嘭嚏,惊醒了睡梦
中的黄一和景燕玲,他们俩看着我,以为发生了一场地震。

火车“嘎噔,嘎噔”的声音越来越缓和,临江就要到了。景燕玲脸上压出了一片片不规则的红印,她揉着惺松的睡眼,不情愿地站起来活动活动胫骨。黄一伸着懒腰,扭扭脖子,看着我轻声的说:“真是个夜猫子,又不睡觉,我们马上
要到家了。”

在虚拟世界我和黄一常常把黑夜当成了白天,我们和所有的网虫一样。

洪藤不同意和吴明达解除合同,他自然有支配我的权力。我还没有找到黄一质问他滨河市幼儿园的事情,吴明达却阴魂不散地约我和他去听陈明玉的产品示范课。我答应过他,随叫随到,合同期限内我不能违约。自从签了那份合同后,
我就有签了卖身契的感觉,本来不想去听的课,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陈明玉的会场在滨河外贸局能容纳两百人的会议室。昔日辉煌的外贸局不能顺应改革的大潮,说解体就解体了。晚上八点我和吴明达准时到了外贸局楼下,墙壁的瓷砖剥落得坑坑洼洼,一副破败萧条的样子。而上了二楼,会议室里却是
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大红的丝绒窗帘象十六世纪欧洲贵妇的裙裾摇曳在地面,所有的椅子也都是耀眼的大红,与窗帘火红的颜色相映生辉,顶上垂吊着各种彩色闪光丝带,只要一开门,有风吹来,这些轻飘飘的丝带就会竞相比美,展现自己柔弱的腰身。讲课的大桌子也是铺着同样大红的台布,上面摆满各式产品和示范用的瓶瓶罐罐。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的幽香,这香味很精致,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在这样刻意修饰的环境中,人很容易激奋,尤其是那两只音箱中放出的音乐,在楼下它就会让你听得精神焕发。一进会场,你的毛发也会根根抖擞。陈明玉的会场有着迷人的魔力,只要你走进来,大多会被溶入其中,不能自拔。

在A 事业中有句行话叫“每会必到,每到必会,不到不会,一到就会。”于是,从事A 事业的人喜欢这样轰轰烈烈地课堂,他们称会场,是止痛疗伤的地方,好象每一个从事A 事业的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痛,需要会场愈合伤口。对于他们的行话,不真真切切走入其中,你无法体会其奥妙,这样一个人付出,祖祖辈辈
可以享受的事业,怎么还会有伤有痛呢?

会场大约来了近两百多人,许多人好像都相识,不停地打招呼。吴明达带着我坐到前排,他只和极个别的人点点头,坐下了,就没有再回头,我发现吴明达在躲避什么?完全不象其他M 事业的痴迷分子那样,见了一个熟人,恨不能用短短的几分钟就将其说服,加入自己的团队。他是不习惯这种做法,还是放不下大老板的架子呢?

整个会场没有多余的熟人,我四面观望了一会儿,终于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是文若。她穿着一件时髦的纯白色半大风衣,飘逸的长发自然地散落,额前多了一枚蓝色的小卡子,脸上凝聚着从未有过的光彩,后面跟着一个比她高出一颗脑袋的清瘦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脸上毫无表情,很木纳,与文若的谈笑风生形成极大反差。我没有加入文若的团队,现在陪吴明达坐在这里,她看见我会怎么想呢?我赶快扭过头,一副做贼心虚地样子,生怕文若发现我的存在。

一个身材矮小,眼睛不停地眨巴,穿深蓝色西装,白色衬衫,打紫红色领带的中年男人走上讲台。他还没有开口,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吴明达对着我的耳朵低低地说:“这就是陈明玉。”

难怪这么眼熟,在A 公司自办杂志的光荣榜上见过这个男人的照片。能上A公司杂志的人都可以用“成功”两个字来标榜自己,无数从事A 事业的人都在向往自己的尊容能闪现在那块有限的光荣榜上,它象征着在A 事业里你的地位、身份和财富。黄一的照片也被A 公司的杂志登载过,他喜欢让陌生的朋友看到他的荣誉。他说只要照片被登了,就什么都好做了。

“各位A 事业的伙伴们,大家晚上好!”麦克风里传出了陈明玉洪亮、清晰的声音。陈明玉谦卑地给大家鞠了一躬,尽管也是人到中年,但看上去,精神饱满,充满朝气。只是他不停地眨巴眼睛让人生厌,俗语说得好:“眼有一重病,心有九斤重。”它的含义是说有眼疾的人缺乏真诚,心眼儿太多。

“今天晚上先由项红老师给大家讲产品培训课,然后就是分享,下面有请项红老师!”又是一阵掌声,原来陈明玉不过是主持人,自己并不讲。吴明达悄悄地对我说:“项红就是陈明玉的老婆,今天是给新人讲课。”

项红走上台来,她的身材太棒了,一米七零的个头。两条修长的腿肆无忌惮地裸露在外面,淡蓝色的短裙裹着她诱人的圆臀,同样颜色的齐腰短褂显示出她纤细的腰和丰满圆润的胸。这是一个孕育过生命,熟透了的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如此的风姿,真是不容易。她的脸并不美,男人的目光不会在她的脸上花功夫,但是肯定会盯着她涨鼓鼓的胸,圆润润的臀和两条精致的长腿发呆。项红喜欢笑,当然从事A 事业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微笑,可是她的笑里多少有些做作,显出风骚。她的头发很短,有摩丝的个别加固,湿漉漉地,象刚从浴缸里爬出来,容易让男人想入菲菲。这就是项红的魅力。她一上台,几乎所有的男人,还没等她开口,眼睛就全都直了。难怪项红身边做A 事业的四分之三都是男人,而黄一是五分之四的女人围着他转,真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在A 事业里没有花花绿绿的花边故事,黄色笑话,好像少了些什么?

项红开口说话,才发现她的文化并不高,一口滨河土话,与黄一相比,真是天上地下,同样做A 事业,不同的学历,不同的做法,却各有各的长处。项红没有多少文化,可是她有一双灵巧、性感的手,刻意留着常修剪的指甲,涂抹上淡青色的指甲油,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格外惹人。你看,她摆弄起那些瓶瓶罐罐,反倒像个魔术大师。项红完全是在用她这双修长,性感的手在征服男人,她做示范时,很多男人摒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盯着看她手里的瓶子,我感觉那些男人的注意力不在瓶子里装着什么?而是在这双娇媚的手上。我敢说台下几乎所有的男人的老婆绝对没有这样娇媚的手,也没有这么让人看了就会发痒的手抚摩过他们的身体,给过他们欢爱。

项红要做一种润肤露的示范了。据项红讲,这种润肤露最适合男人在脸部、手部使用,女人用在脸上时间久了会让皮肤发黑。可是在我的记忆中这款产品是使用在脖子以下部位,滋润全身皮肤,补充水分的,到了项红嘴里居然成了男性专用品。只听见项红喊:“哪位男士,愿意上台来配合我做示范。”项红的话音刚落,“呼”地男士们几乎都举起了手,她没有挑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而选了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老头激动地走上台去,项红伸出她的手先让老头感觉一下她的温暖,然后亲自把老头的手放进水盆里,用A 公司生产的透明皂给老头精心地洗手,两双手在水盆里磨合了几个回合,项红给老头在手上挤上润肤露,再缓缓地在老头手上推拿,名为让帮助皮肤吸收润肤露,实为挑逗老头的欲火。项红爱不释手,情意绵绵地放开老头的手,老头的脸有些红晕。只见项红又将老头让在椅子上坐下,用洗面奶给老头洗脸,她的十个手指像十条水蛇一样在老头的脖子上,脸上游弋,老头开始有些不自在,慢慢地感觉好像放松了,他很快就喜欢上了漂亮女人在他干燥的肌肤上揉搓,渐渐地老头忍不住在偷笑,就像偷情没有被发现一样。项红开始在老头脸上涂抹润肤露,她的动作很慢,也很细微,让老头慢慢地体会这种润肤露之外沁人心脾的舒爽。当项红拉着老头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老头满面红光,完全不是因为润肤露的作用,那是男欢女爱后才看的见得充血。项红就有让男人神魂颠倒的本事,老头颤微微地说:“东西就是好,抹在手上和脸上,皮肤绵活儿得就象缎子一样,不信你们上来摸摸。”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台去摸一个老男人的手和脸。老头并不觉得尴尬,居然当众喊到:“今天摆在桌子上的产品我各样都买。”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真佩服项红的销售手段。

接下来是分享。在A 事业中分享和每天吃饭一样重要,每一个走上舞台分享的人,或以成功者自居,或说出自己伟大的梦想,或谈自己使用产品的感受,或讲自己是如何带好一个团队的……会场因到来的朋友不同,分享的内容也不尽相同。做M 事业会议的内容千变万化,新朋友来,有适合他们听的梦想课程,先唤醒你沉睡的心灵,激发出你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车子、房子、票子……至于老朋友聚会就是讲方法,所谓的方法五花八门,因到场的人的可靠程度决定方法课的内容。

第一个走上分享舞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越看越眼熟,想起来了,是在我家小区大门口,喜欢抽着烟喝着啤酒烤羊肉串的大刘。他居然也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赶这种时髦,玩儿这种高雅,太不可思议了。脱下他那身沾满油污,羊膻气味儿刺鼻的衣服,大刘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只是站在台上缺少大方和自信。他拿手捏着自己的衣角,来回揉搓,像个害羞的姑娘,去相对象时的腼腆,闷声闷气地开口了。

“我叫刘三小。”自我介绍完,大刘捏着衣角,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去年三月我加入了A 事业,现在做了一年多,我使用了A 公司所有的产品,最感谢的是沐浴露把我的烟戒了。说起沐浴露,它简直太神气了,能洗澡洗头发,去污力很强,尤其是给小孩子洗泡泡浴,娃娃跳进去就不想出来了。我这个人是个大老粗,平时没事喜欢瞎鼓捣,有一天我试着拿沐浴露刷牙,我的妈呀,刷完我拿起烟想抽,没想到闻见烟味儿,我就恶心,想吐。我连续刷了几次,我把烟真的给戒了。不抽烟,我在一年中可真是省钱不少,今天来的大多数是男人,我说哥儿们们买一瓶子回去试试,把烟给戒了,老婆会高兴地支持你加入A 事业,和你一起在A 事业中分享成功的。”

大刘分享完走下讲台,我为沐浴露神气的功能感到惊叹,怎么A 公司的产品都是有无数种用途,可是在包装上和说明书中却没有这么详细的介绍。既然有这么出色多元的用途,A 公司为什么不自己写在说明书中,让营销人员用口碑的方式到处传播呢?

最后出场的是陈明玉的分享。这个男人与他光芒四射的老婆相比,逊色多了,可是什么也挡不住这个小个子男人身上的机灵气,那双不停眨巴的眼睛背后藏着的都是鬼主意。他从来都是把自己钩魂摄魄的老婆放在前面,让她唱主角,他在幕后操纵一切。据说,陈明玉破产之后,项红神秘地失踪了,陈明玉在躲债的日子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终于,他打听到了项红和一个六十多岁的房地产开发商姘居。陈明玉是不会容忍这种背叛和耻辱的,他拿着刀子找到项红,逼着项红和他一起逃亡,听说还从房地产开发商手里榨出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现在陈明玉和项红的搭档外人是看不出他们耻辱的经历的,所有的人感觉到的都是夫唱妇随的和谐,他们在课堂上讲的所谓夫妻一条心,黄土变成金的哲理,打动了一个又一个家庭,他们说从事了A 事业的人家里就再也不会有吵闹声,夫妻之间紧密团结,只有一个心眼儿,为了共同的事业勤奋努力。现在看来陈明玉和项红是一对模范夫妻,他们所做的一切令很多家庭团队的营销人员羡慕,哪一家的丈夫不支持妻子,妻子会拿陈明玉做榜样;哪一家的妻子不支持丈夫,他们就会把项红抬出来当楷模。

陈明玉将话筒拿在嘴边,极富情感地向大家分享他在A 事业中成功的经验。

“项红老师的产品课,一直都很打动人,可是A 事业真正打动我们的是什么呢?各位A 事业的伙伴们,动动我们的脑子想一想!”说着陈明玉的一只手在太阳穴跟前转了几圈儿。

“那就是我们想要的生活,房子、车子、免费出国旅游,我们每天上班为什么——挣钱,这个世上谁不想多挣点钱,过得比别人好些,给我举一下手。”陈明玉模仿著名主持人李勇在《幸运五十二》中的夸张动作,这潇洒的食指一指,在每个人心里都能弹起涟漪,波澜起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多挣钱的,不仅没人举手,取而代之的是人们激动的掌声,陈明玉很会煽情。

“可是指望我们每个月按时发得那点工资,我们做小买卖挣得那点钱,什么时候能买起大房子,能有自己的车子,能出国旅游。有的人看别人当官了,就在背后指着人家说:”哼,他不贪污哪里来得钱。‘有的人看别人做买卖挣了钱,又指着人家的脊梁骨说:“哼,这小子他不卖假货,黑货哪来的钱。’反正只要你有钱,他就会说,你这钱来得不地道。现在A 事业给你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事业机会,就看你怎么选择。我们在座的人群中,不过有这么两种人,一种不加入,站在一边说风凉话:”你看,他们又在骗人!‘一种是加入了,又说:“我不好意思去给别人卖产品,那多丢人呀!’”

“朋友们,面子值几个钱,我们这张脸值几个钱!”只见陈明玉硬是从自己干瘪的脸上,用一只手拉起一块皮,接着说,“我们没有钱,过不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要这张脸做什么,没有钱才是真正的不要脸,没有脸面呀!”

台下喝彩的人还真不少,居然有这么多人赞同陈明玉的观点。是呀,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这种氛围的会场里,我听到了一群不被社会重视,甚至被人踩在脚下的可怜的小市民,发出的一声声呐喊。他们可以在这个小范围内自由地鼓掌,梦想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们可以暂时忘了自己没有权势,没有金钱带来的鄙夷和迷茫。其实,我何尝不是他们中的一个,我比他们多了的不过是头上有一层光环——律师,在劳苦大众的眼里这是个神圣的职业,没有这层光环,我和他们是完全一样的。没有钱还有什么脸面,这是一句太直白的话,也是很现实的话,也许我该讨厌和鄙薄说这句话的人,可是在大家的呼声中,我没有反对的勇气,也没有赞同的意思,我反复咀嚼着陈明玉这句听起来刺耳、却很有现实意义的话。我喜欢吃大刘的羊肉串,可是对大刘身上的羊膻味儿,我还要捏着鼻子躲着点他,如果有钱,生活过得去,大刘还会给我们烤羊肉串吗?

陈明玉精辟的分享结束,台下一窝蜂似地挤上去一群男女疯狂地购买产品,一会儿功夫,我看到几乎来的人手中都多了一个精美的塑料袋。文若领来的那个大个子男人的手里也多了个袋子,他也挤上去购货了吗?怎么仍然是来时的那副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其他买到货的人乐得嘴都合不拢,好象捡了金元宝一样。

人们三三两两开始提着手中的袋子散去,我也起身拉吴明达欲走,吴明达拽着我说:“思远,再等会儿,好戏还在后头,最精彩地你还没看见呢?”人都走完了,还有什么精彩的?吴明达拉起我的手,站在门背后,等待一个我永远无法想象的事实出现。

10

会场里的人几乎都散去了,这时候,只有陈明玉夫妇和十几个提着沉甸甸的塑料袋子的男人了。只见他们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见没有陌生人,赶快把袋子一个一个地放在讲桌上,项红一件一件地把袋子里的产品放在原来的箱子里,边放边做记录。倒腾完,项红熟练地按动计算机,然后从钱夹子里拿出钱,一个一个退给大家,一切做得是那样悄无声息,井然有序,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配合得十分默契。

明白了!是他们招来的“坨儿”,是这些“坨儿”轰轰而起去购买产品,才激起台下听众的购买欲,纷纷抢购。他们很会把握中国人的从众心理,这是一群完全的骗子,他们是在违背消费者的利益,用欺诈的手段诱骗他们消费。想到这儿,我疾步向楼下跑去,吴明达在后面“呼哧,呼哧”喘着气狠命地追我,我的手重重地砸在车盖上,一阵一阵钻心地痛,也许我对这种欺诈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我的愤恨吧!

“上车吧,思远,上来慢慢聊。”吴明达打开车门,我钻进车里。

“你也看见了,这帮孙子就是这么骗人的,谁领来的人买了东西都

«上一篇:罗婷:走出“非洲”   下一篇:绿谷制度解析»

评论(5) 点击次数(3237)
评论(共5条评论)
  • 自言自语的人 说:好长阿

    2006-09-03 20:08:08

    看不过来。。。。
  • qiaoqiao 说:qiaoqiao

    2006-09-03 21:04:56

    这是"小说",而且还很浪漫!博客的升级版!
  • 点石成金 说:长啊,长!

    2006-09-04 21:56:06

    没有时间和耐性看完喔!
  • 自由战士 说:是吗

    2006-09-05 22:36:31

    这如果是真的才够劲,你能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吗?
  • Dear 说:

    2007-10-26 01:04:40

    这个就是“阳光下的陷阱”嘛??
用户名: 密码: 登陆后可发表评论,请先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