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品是否“伤胃” 安利与消费者各执一词

    “我也是安利的受害者。”1月29日下午，《民主与法制时报》的热线电话突然响起，里面传来一名男士哽咽的声音。 
    
    据该男士说，他是河南安阳市人，叫温清臣，2006年2月听信安利销售人员把安利的保健品当药物服用后，不仅原来的病情没有减轻，还患上了急性胃黏膜损伤。医生认为该病“不排除服用安利造成的可能”。
    
    这是继《民主与法制时报》1月22日头版刊发“消费者问责安利处方”一文后，接到的第5个投诉电话。
    
    安利究竟怎么了？短短7天居然有5个人投诉，这不能不引起关注。
    
    2月1日下午13时,河南安阳市工业路兴达卧龙花园2号楼2层，安利南阳分公司主任室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材料，有两个男人正对着材料比划着。
    
    穿西服的人叫王跃军，是安利南阳分公司主任；另一位叫谷海东，是外商投诉中心的工作人员。
    
    桌子上一份打印整齐的材料显然被他们研究了很多遍：上面用红笔画了很多道道。
    
    这个材料其实是一篇“网文”，题目是《一个服用安利产品致重伤害患者的呐喊》。王跃军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此事令他很疲惫。
    
    这篇“网文”正是温清臣服用安利事件的描述。温清臣在向安利索赔无果后，于1月21日开始，分别在BBS站点和百度吧发帖，希望得到社会的支援。
    
    随后，他又拨通了《民主与法制时报》的电话。
    
    用安利“药品”十五天住院
    
    温清臣，今年57岁。去年2月份开始服用安利保健食品，“15天就住院了”。
    
    温清臣说，去年2月，在自己准备做鼻息肉手术之前，安利经销商梁建忠、张凤华夫妇建议他听一次安利课，说安利产品有治疗功效。
    
    讲课的是来自郑州的郭发荣老师。根据温清臣的病症，郭发荣开出了“保守7天能治好，实际5天就搞定”的处方，主要都是安利“纽崔莱”系列保健食品。在一张白纸上，张凤华署名并标注了这个“处方”的用药和用量，也说明了服用过程：
    
    “蛋白质粉：3次/天，一次半勺；
    钙镁片：3次/天2个/次；
    银杏：3次/天2个/次；
    果蔬：3次/天2个/次；
    β胡萝卜素：3次/天3个/次；
    小麦胚芽油：3次/天2个/次……”
    
    服用这个“5天即能不用开刀”的处方，给温清臣带来的效果是第三天就浑身瘙痒，“浑身都是小红点，像小米粒一样”。温清臣说。他的老乡薛金玉见状后提醒他，赶快去医院治疗，因为曾有人因过敏严重而导致死亡。
    
    因为服用安利“保健品”是在治病，温清臣说自己在服用安利期间就停了其他治鼻息肉的药，并随时向张凤华通报进展情况。
    
    “红疹过后是胃胀，感觉血管乱蹦，头疼，后来感觉胃疼，十几天的时候全身发麻，开始剧烈呕吐。伴随胃疼的症状是两个小时大便一次，每次都有血。”温清臣说，他曾问过讲课的郭发荣，郭发荣说：“由于你过去长期服用治鼻息肉药物，现在处于排毒，是好现象，过几天就没事了。”疼得忍无可忍的时候，温清臣告诉张凤华他要住院，张凤华不同意，建议其继续服用。“我熬不住了，问张凤华‘不住院，我死了你负责吗？’张凤华说不敢负责。”温清臣这样说。
    
    温清臣妻子李国华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在温清臣服用安利第15天，也就是2006年3月28日，河南南阳市卧龙区第一人民医院在开具的诊断证明书中表明：温清臣患的是急性胃黏膜损伤和消化道出血，建议住院治疗。这天温清臣正式住院。
    
    李国华说，在住院的20多天里，温清臣没吃过一口饭，只是靠输氨基酸维持生命。“那么大一个老爷儿们疼得放声大哭，从那以后医院的大夫护士都知道了温清臣这个名字。”
    
    温清臣除了患有鼻息肉病之外，无其他病史。在老乡薛金玉的记忆中，温清臣有个“铁胃”，一次能吃半斤卤肉，还经常生吃萝卜丝、白菜丝，从来没出过问题。
    
    无论是温清臣还是妻子李国华，没想到的是“鼻子没治好，又添了胃病”。
    
    2006年4月8日，第一医院内二科主任医师邱国兰出具的“情况说明”中写道：“……根据患者陈述，结合临床症状、特征分析胃黏膜损伤的病因，认为不排除安利产品造成的可能。”
    
    这个诊断给温清臣向安利公司索赔提供了依据，同时也给出具人邱国兰带来了麻烦。
    
    诊断说明不是证据？
    
    安利南阳分公司主任王跃军从始至终认为：温清臣不能拿出直接证据说明自己的病是服用安利直接导致的。
    
    他说：就是因为医生写的“认为不排除安利产品造成的可能”这句话让温清臣抓住了把柄，向安利公司索赔100万美元、80万元人民币。而这个诊断说明明显具有不确定性。
    
    王跃军向《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展示了很多证据，其中包括温清臣的病历、诊断书复印件和那篇“网文”。“医生讲属药物过敏所致(胃黏膜损伤)，但我们这个叫纽崔莱营养保健补充食品，不是药。”
    
    最重要的是，向温清臣出售安利保健食品的张凤华在“温清臣住院一段时间后就联系不上了”。王跃军说张凤华是安利的销售代表，“加入安利公司很简单，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到楼下几分钟就办好了手续，用不着政审”。
    
    同时，王跃军认为温清臣没有证据说明自己服用的安利产品来源正规合法，理由是温清臣不能出具安利的发票和“机打小票”，而只要是安利公司产品的销售就一定会有这样的单据。
    
    薛金玉说自己曾找到张凤华,问温清臣是否吃安利吃坏的，张凤华说是。为以防万一，2006年3月27日温清臣在病床上写了三页的《关于我服用安利产品后造成胃黏膜损伤浑身瘙痒等疾病的反映》。在反映里，温清臣把服用安利产品的全过程都写了下来，张凤华看过后在一些地方做了修改，最后在末页签上了“情况属实张凤华2006年3月27号”的字迹。
    
    对于温清臣在这份“反映”上所有写的“药”字样的地方，张凤华都做了修改，有的改成了“营养食品”，有的改成了“服用”。由于温写字和张修改同是用的蓝黑墨水，且并未涂改，只在原文中画线标记，所以显得很清楚。记者注意到两个细节：一是说安利产品“服用两天后”被改为“服用3天后”；二是“直到我说，不让我在医院治疗，我死了你负得起责吗？她才同意我住院治疗”的“住院治疗”被张风华画掉，改为“在医院拿药吃”。
    
    在这份“反映书”的最后，温清臣写道“现在我强烈要求，安利公司首先为我治病”，李国华说，到现在为止，安利公司没有出过一分钱的医药费，住院看病的钱都是从亲朋好友手里借来的。
    
    目前，温清臣虽然早就出院，但病情并非一两天能治好，只能去收费相对便宜许多的小诊所。
    
    只赔偿两三万
    
    薛金玉为了温清臣的事，几次参加安利的“分享会”，想要找到有利的证据。他说，在一次分享会上，一个叫荆延良的安利销售代表60元卖给他一本书，名字叫《远离贫穷》。
    
    薛金玉说：“我自己掏钱买的这本书，最主要的，这里面写着安利如何做产品赔偿。”
    
    在这本书的第44页写着：“安利公司保障消费者权益，向知名的美国环球产物保险公司投保了一百万美元的意外险。台湾地区也是由该公司承保。消费者在正常的情况下使用安利产品而造成身体伤害，消费者可提出证明向保险申请理赔，依实际受伤害的情形，最高可获得一百万美元的赔偿。”温清臣拿着这本书，向安利南阳分公司索要赔偿100万美元。
    
    《远离贫穷》是一本营销励志类书籍，作者为台湾的王慈官。书中讲的是作者在台湾做安利的经验和体会，用激情的笔法激发销售者的自信和热情。薛金玉说南阳这里的安利销售代表人手一册，学习也好、讲课也好都很实用。
    
    那么究竟是不是能赔偿100万美元呢？王跃军否认了这种说法，他说，这种书不是安利公司的。“最明显的，国内哪个公司会用美元支付呢？一家都没有。”他表示，安利公司在国内投有产品责任保险，要赔也是保险公司赔。
    
    王跃军并没有说安利公司在哪家公司投保，在安利(中国)的官方网站(www.amway.com.cn/)上“消费保障”一栏的两个项目中，只有“安利优惠顾客”的内容，而另外的“安利顾客购物保障”项目中则是空的，看不到安利(中国)有统一投保的信息。
    
    温清臣把他的经历写成材料，投送到消费者协会、外商投诉中心等南阳市各个相关部门，请求政府支持。为此，2006年12月29日，南阳市政府由副市长张宪中主持召开了外商联席会议，主要商议温清臣投诉安利事宜。参加的有外商投诉中心、市中院、市公安局等单位，涉及赔偿问题，会议如此决议：“……做些调解工作，争取2-3万元的补赔。”
    
    “争取”到现在也没有结果。王跃军说温清臣索要金额太高，根本无法达成一致。温清臣表示自己一年多来治病和耽误生意，怎么也要一二十万的样子，也可以按相关规定来赔。但找他谈话的人说赔付2-3万元的前提是要把网上发的文章删掉，以后也不要再找安利的麻烦。
    
    事情也牵扯到医院诊断的问题。“医院的证明总不是假的，这就是证据，安利不能逃脱干系！”温清臣手里的红色诊断章、医生签字的证明几乎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安利公司要报案
    
    2006年12月29日，南阳市政府联席会议形成决议的那天，温清臣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开具诊断情况证明的邱国兰医生忽然打电话给温清臣，口气急切，要他马上来医院一趟，说安利公司的人在她那里。“我听了马上就拿了一个大木棍赶去”，他意识中“安利的人在威胁医生”，他赶到医院时安利的人已经走了。
    
    “邱医生跟我说，刚才是一个叫做王淼(音)的副经理，质问她为什么给我开那样的诊断，要她放明白点，安利用钱买通了各方面的关系。”《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到卧龙区第一医院采访时，被告知邱国兰医生“不愿意接触外界”。化验室的一名医生告诉记者，“邱医生最近很害怕。”
    
    记者向王跃军提及此事时被告知，找邱医生谈话的不是安利公司，是市外商投资中心的谷海东，不是去威胁，是去协调或者了解情况去了。因为谷海东代表政府方协调处理安利的投诉案，“我们在现场有录音的”。王跃军向《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表示，由于没有上级公司的授权，不能给记者任何文字及相关资料。
    
    在资料中，王跃军说其中一份是给公安局的，安利南阳分公司准备正式报案，理由是：温清臣到安利的营业场所以索赔为由干扰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