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志

第三章 第二十三节 伤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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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火锅店，见蔡良带来的几个年轻人，都是30岁左右，黑色西装，白衬衫，打着黑色领带，看上去又很光鲜，蔡良介绍说：“这是訾总，现在自己干了，人家可是大手笔。”

　　几个年轻人冲着我点头哈腰，这时，我算是又明白了一些，干这个，几乎看不到人的真实，就像我眼前的这群人，刚才还蹲在破烂的房子里，下棋打发日子，不知道明天怎么过，为了骗人，马上就可以让自己光鲜亮丽了，看他们头上抹得明晃晃的摩丝，要不是来个突然袭击，我还真会被他们给蒙了。

　　杨威点了10盘羊肉，没一会儿功夫，就盘子见底，我又叫服务员端来5盘，这时蔡良说：“訾姐，我们几个很想跟你干，你看我们和你到安顺怎么样？”

　　“你们不是自己干得很起劲儿吗？”我说。

　　“嗨，别提了，要是老老实实在安顺干，没准现在都发达了，可蔡良非说干这个可以自个分钱，我们就来了，谁知道在内江人生地不熟，又找不到好体系合作，不好干了。”其中一个有点女人气的男人说。

　　“你以前干啥的。”我问。

　　“搞理发，我在南阳开一个很大的形象设计店，到安顺把店盘给别人了，现在是钱没赚着，还花了不少。”男人说。

　　“胡磊，干不起来是自己心态的问题，人家訾姐咋就能干起来呢？”蔡良碰了碰胡磊的胳膊。

　　“你们在内江这么长时间，没找到内江的其他体系吗？”我问。

　　“找了，怎么能不找，找到很多，可我们和人家不是一个大体系，我们只有十来个人，没有太多钱投入，光会讲不行，人家利用你的嘴，你喊不来人，说啥都没用。”胡磊说。

　　这时，我盯着蔡良看着，蔡良放下筷子，笑了笑：“没环境，没气氛，不像过去有那些大总整天带着逛饭店，唱卡拉OK，还包旅游，人家容易信，到内江，我们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正在调整策略，看怎么能喊来人，把喊来的人留住。”

　　蔡良一眼看上去就是混不下去的主儿，还不想说实话，胡磊想说实话，可又不敢说。蔡良自以为知道了异地传销的秘密，钱都是大老总自己分了，他拉出来人就能自己干，自己分钱，结果被逼上梁山了，望着这个看上去聪明，但不够精明的男人，我似乎看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人不贪婪，就不会有钱，人太贪婪，钱怎么来也会怎么出去的。

　　“那你们这里做的最大的体系的大老总是不是叫刘建国。”我问。

　　“没见过，体系很多，他们开表彰会也不叫我们去，好像是个光头的男人，我听别人说起过，开着一辆大奔，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据说手上的钻戒就价值10来万。”胡磊还要往下说，蔡良捅了他一下：“你又没亲眼见，别瞎说。”

　　我和杨威，常家兄弟对望了几眼，心里明白，内江才是刘建国的又一个老窝。或许他在很多地方都有体系，都是他在操纵，只是我们并不知道而已，一想到王芳在我手里，我又高兴了起来：“吃菜，吃菜，谁是大老总，不重要，关键是自己怎么上大老总，也派，也够威风才重要。”

　　“胡磊，看看，成功人士说话就是不一样，想干好就得像訾姐，得有好心态，你这样心态不稳定，就是摆着个金山让你上去捡金子，你也爬不上去。”蔡良一边批评着胡磊，一边看着我微笑着。

　　确定了内江的大头可能就是刘建国，我的这顿饭总算没白请，虽然花了1000多，可我心里乐和，只要能抓到刘建国的影子，就算哪天倒霉，也能找到主儿，至少这样能给訾家的人，嵩阳人一个交代。不然自己真成了垫背的，反而逍遥了像刘建国这样的人，我实在心里不甘心。

　　买了单，从火锅店出来，杨威说：“翠兰，你现在可真是大姐大了，你看看一群男人围着你转，连话都不敢说。”

　　“闭住你的臭嘴，以后叫我訾总。”我故意说。

　　“訾总，訾总，就是叫訾总，别没大没小的。”常书林附和道。

　　“回去给你们看样礼物。”我兴高采烈地说。

　　“啥，啥礼物？”常书茂追着我。

　　我大步流星向酒店走去，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在后面追赶着，到了房间，我拿出磁卡一开门，指着床上正在熟睡的王芳：“看看她是谁？”

　　“王芳，她怎么在这儿。”杨威第一个惊呼道。

　　“到你们房间说话，别吵醒了她。”我说。

　　到了杨威他们的房间，三个人围着我：“你怎么把王芳弄这儿来了，她不是和刘建国他们一伙消失了吗？”

　　“刚才没听见蔡良他们说光头是大总吗？那就是说刘建国体系的骨干都在内江，要不然我怎么能碰到王芳，不过王芳可能现在谁都不认识。”我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大姐，我站起身：“我接个电话。”就赶快钻卫生间和大姐通话。

　　“你的公司和产品落实的咋样了，我们很快就要在嵩阳开表彰会，落单的人都在等产品。”大姐说。

　　“都搞好了，放心吧，货几天后就发嵩阳，你说要在嵩阳开表彰会？”我问。

　　“带人到安顺多麻烦，又太慢，我和吴江涛说好了，在嵩阳大酒店开表彰会，你赶快回来吧！”大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一屁股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心像是被掏空了，说我胆子大，大姐比我胆子更大，居然嫌带人到安顺麻烦，要在嵩阳开表彰会，把异地传销变成当地传销，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向我袭来。异地传销搞得就是当地公安接到几个人报案，不愿意花大价钱到外地办案，抓不到头儿，在外地，只要不发展当地人，租来当地人的房子，悄悄进出，没人注意，就算出事，听到风声，手机卡一丢，连个人影都抓不着，大姐倒是好，专门往枪眼上撞。

　　原本以为，自己干，只要体系大了，自己的亲朋好友都赚了钱，下面进来的人离我们越来越远，把体系交给那些下面的人，我们也可以像刘建国一样消失，现在倒好，大姐居然要在嵩阳公开露面，还要在嵩阳大酒店开表彰会，这样破坏异地传销的规则，我们訾家就全完了。

　　我在卫生间来回走动着，想着到底谁能阻止这个表彰会，想到二哥已经发大财冲昏了头脑，大姐更是疯狂，我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焦急地拍着自己的脑门，也许，把这事和爹说了，有可能管用，大姐最听爹娘的话，最孝顺，别人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我立刻给爹打电话，大姐花几千块钱给爹娘在农村早早安了电话，可电话打通半天就是没人接。

　　我的脑子真的乱了，发现曾经想自己干，带着大家一起干，干到下面没人认识我们仅是一个幻想，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体系的失控已经展现，而我几乎无能为力。我把手机丢在洗脸池上，流泪了，那是干异地传销以来，我第一次流泪。眼泪像是在我心底憋了很多年，第一次放开闸门，倾泻而出，我捂着嘴，硬是不让自己发出声，让眼泪无声地流淌着，外面的几个男人还等我去拯救他们，离开我，他们就没了主心骨，或许，那个时候，在痛苦和恐惧中，我们还真算是朋友，因为我们真的没有退路，也没有出路，只能相互安慰，相互鼓励，一步一步向罪恶的深渊走去。开始曾有过的激情，淡然的消退了，在财富滚滚而来时，我知道我提不起精神，他们也提不起精神。就算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也要在错误中走下去，那时，我真想喊：“主，你在哪儿，救救我们！”或者是王母娘娘能救救我们也行。我无助地靠在卫生间门上，发现想找个求救的人都那么难，满腹的悔恨，都不知道说给谁听。

　　直到常书茂来敲门，在外面喊：“翠，翠兰，你没事吧，没事吧！”

　　在卫生间擦了擦眼泪，在镜子里照了照，确认他们看不出我哭过，我这才走出卫生间。即使这样，杨威还是看出我哭过：“你哭了？”

　　“没事，没事。”我装出一丝笑颜。

　　“不是嵩阳出事了吧？”常书林嗅觉很灵敏。

　　“没有，没有，一切都好。”我说。

　　“要，要有啥事，啥事，你，你说出来，新川那边情况也，也不好。”常书茂说。

　　“还是我说吧，我哥他着急就结巴，新川银行的一个主任说啥也不干了，是我老婆的表弟，非说咱干这个像电视里演得传销，闹腾着退钱，咱在南昌就打电话告急，我们怕干扰你，都没敢给你说，还指望你办完事，回安顺安顿一下，赶快回去帮我们稳定体系。”常书林坐在床上，抽着一根烟，扣着脚趾：“这体系一出这号人，捂不住，就腐烂了。”

　　“这样，明天就到重庆把货发了，咱从重庆马上回安顺，安顿一下，就回郑州，书林你先打电话把你表弟安顿好，回去再想办法。”我说。

　　“我，我们现在就听你的，你，你可得帮，帮帮我们。”常书林说。

　　我回到房间，王芳醒了，盘着腿，看着我，傻傻地笑着。我从桌上拿起一包方便面给王芳冲上：“你还没吃饭吧，先吃饭。”

　　“吃饭，吃饭！”王芳还是那么傻笑着。

　　方便面泡好，我递给王芳，她顾不得烫，端起碗就吃，我想从她手里拽出方便面盒子，再让凉一凉再吃，王芳死活不放开，还用两个眼睛瞪着我，我无奈地放开方便面盒子，看着王芳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好好的一个姑娘咋就成这样了呢？给王芳拿了一套我的衣服换上，才见她背上都是血印子，像是被什么绳子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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