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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十节 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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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我就带着杨威到了安顺最大的商场。我还从来没给男人买过西装，钱蒲从来不穿西装，喜欢穿夹克，便宜，还舒服，再说那个守财奴有多少钱，也不爱打扮自己，永远都像个土包子。林子是个开出租车的，让他穿上西装拉客人，也实在不伦不类。我也不知道哪个西装算名牌，就在商场里看哪个柜台漂亮，哪个做广告的明星我认识，打算买哪个。转了一圈，我就看香港一个男明星眼熟，还叫不来名字，叫什么报喜鸟，但愿杨威能成为我们訾家的报喜鸟，我就给他购置了两套报喜鸟西装，每套都值4000多元，又给杨威买了两双新皮鞋，两条高档领带。从商场出来，我带杨威去理发，让发廊的小伙子给他吹了个三七分，就匆匆带杨威回家换衣服，杨威经我这么一打扮，还真有派头，小眼睛滴流滴流一转，黑色的公文包一提，黑墨镜一戴，还真像个大老总。杨威照着镜子自己都笑了：“真是人靠衣，马靠鞍，我是不是像高仓健。”

　　“美的你，还大岛茂呢？”我戳了一下杨威。

　　在我和杨威打车前往天瀑大酒店的时候，常书林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还联系到了三门峡体系的，而且上级不是刘建国，约了两个大经理一起来，问我行不行，我当即答应。挂了电话，我问杨威：“安顺有几个大头儿，怎么还有不是刘建国体系的呢？”

　　“嗨，我以为你都知道呢？刘建国只是一个大体系，安顺有很多和我们不是他下面的，但是谁是头儿，我也不知道，就是经常下饭馆，唱歌，逛按摩院能遇到他们，有时随便问几句，知道是干这个的。”

　　安顺还有其他不是刘建国下面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让本来以为安顺就是我们的地盘的我，心里又开始恐慌，这异地传销怎么这么火爆，有那么多人搞，还都不是一个体系，究竟有多少个头儿，大家为什么会都聚集在安顺呢？

　　心里想着，我们就到了天瀑大酒店，说好12点半开席，我和杨威进包房的时候，才11点，就见有人来了，在大厅坐着。进了预订的包房，我和杨威说：“大姐他们12点到，今天就看你怎么演戏了，我可没告诉他们你是杨威，连书林和书茂都不知道。”

　　“干直销，就教会我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杨威说。

　　“1点半，二哥租了车，你就像刘建国出去的时候那样，和大家挥挥手，别说话，要装神秘，装派。”

　　“中，我现在就给你挥挥手，你看看像不像毛主席。”杨威站起身，缓缓地挥动着手臂。

　　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在我的人生轨迹上，这是我第一次导演了一场大戏，演员就是来参加表彰会的每个人。那天，我特意把自己的短发烫成了麦穗，穿了一套暗红的沙料裙子，在上衣上别了一个金色的别针，像玫胸章，其实裙子只花了100多，胸章才2块钱，脖子里耷拉了一条廉价的七彩丝巾。我把自己和二姐一起花1块钱买的钻戒戴在手上，我还第一次穿上了高筒凉鞋。我本来就是个土气的女人，这样的打扮不是我的最爱，我知道也就是穿那么一次，何必买那么贵的衣服。搞异地传销让我真真切切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100块钱的东西，你说是1000，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大老总，就有人信。在大姐他们入场前，我拿出小镜子照了又照，睫毛液拉长的睫毛还真像两排刷子，眼睛眨巴一下，立刻就增加了一份神秘感，就在我要合上镜子时，包房的门开了，大姐、二哥和常家兄弟俩，以及他们体系的几个经理一起进来了。

　　杨威拿出一包中华烟，悠闲的点上，抽了一口，吐了两个烟圈，进来的人几乎都愣在那儿，盯着杨威，杨威并不站起身，而是嵌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向大姐微笑着，我迎上去：“进来，进来，陆总早到了，就等大家进来。”

　　大姐他们并不知道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要想把戏演好，就要满脸堆笑，就算再有疑问，也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大姐机敏地坐在杨威旁边，我看桌子坐满了，和大家说：“今天接出局大总的宴会，公司特意派来了公司的总经理陆先生来出席宴会，这个月整个体系有4个上大总的人，他们就算是脱贫致富了，以后躺着睡着都有钱赚。”

　　大家情不自禁地鼓掌，这时杨威掐灭烟，坐直了身子：“大家不要鼓掌，不要鼓掌，公司不兴这个，咱低调做事，低调做人，低调赚钱，吃菜，吃菜。”

　　杨威动筷子夹了菜，大家都开始动筷子。一会儿大姐叫进来了吴江涛和吴江涛下面的两个经理，杨威端起杯里的红酒，和吴江涛碰杯：“吴局长，不，不吴经理是大名远扬，现在公司上下无人不晓，下个月您就上大总了，上了大总，我还来接您出局。”

　　吴江涛眨巴着他那双敏锐地眼睛，和杨威碰了一下杯：“陆总，好像北方男人都能喝白酒，听口音您也像是河南的，咋喝红酒呢？翠华，给陆总倒杯白酒。”

　　大姐正要给杨威倒白酒，我站起来：“吴局长，接大总出局，公司来人喝红酒，这是规定。”

　　这时，杨威“嘿嘿”一笑：“我看吴局长也喝红酒吧，这喝红酒一来是为你们的事业红红火火，都上大总，二来，是为你们的事业大吉大利。”

　　大姐听杨威这么一说，赶快拿了几个红酒杯子，给吴江涛换酒。就在吴江涛和杨威碰了一杯酒，挨个和大家碰完的时候，大姐要留吴江涛和我们一起吃饭：“吴局长，和我们一起吃吧！”

　　我皱了皱眉头，大姐这个情面一讲，吴江涛还真挨着杨威坐下了，这个时候，杨威说话不小心，就很可能露出马脚，我在桌下踢了杨威一脚，杨威以为是我让他和吴江涛套近乎，看了我一眼，“嘿嘿”一笑，站起身拿筷子挖了一对鱼眼放吴江涛的碟子里：“广东人吃菜有个习惯，把鱼眼给最尊贵的客人，是说，是说……”

　　杨威抓耳挠腮，吭巴了半天也想不出词，我赶快补充说：“就是看得起的意思。”

　　“你是说你高看了我一眼吗？陆总！”吴江涛不高兴地放下筷子，。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是，是什么……你看看我这嘴有点笨。”杨威打着圆场。

　　“陆总既然觉得今天见我吴江涛是对我高看一眼，那你听好了，下个月你再来，就是对我另眼相看，咱业绩说话。”吴江涛说完，扬长而去，大姐赶快追了出去，我狠狠瞪了杨威一眼，杨威尴尬地冲我笑着。

　　一盘红烧肉上来，大家都还没动筷子，杨威先赶快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得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就像他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常家兄弟看着杨威的吃相，面面相觑，二哥也瞪着我。我在桌子下面踩了一脚杨威，谁知杨威不知趣：“这红烧肉做得真绝，你们动筷子吃啊！”

　　说着，就又夹了一块，这时，包房里还有新川体系的几个经理，我实在看不下去，拿起一块餐巾纸递给杨威：“你看，陆总昨天就到了，说他就爱吃红烧肉，毛主席也好这一口，人家说吃红烧肉不大口大口吃，就吃不出肉香，油香，看看陆总这个吃相像不像主席。”

　　也许是我的话逗乐了大家，满座的人都开始动筷子夹红烧肉，杨威嘴一咧：“看看，訾总咋能上大总，人家就是会说，能干，上大总的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杨威跟我们预先约定好的人碰完酒，已经快到1点半了，我示意他起身，准备出去，结果杨威看盘子里还有最后一块红烧肉，正要下筷子，我狠狠踩了他一脚，杨威疼得夹了肉的筷子一抖，肉掉在桌上，我站起来，满脸堆笑：“接陆总的车到了，他得走了。”

　　我递给杨威一张餐巾纸，杨威打了一个嗝，站起身，就要出去，我提着杨威的公文包，追上去：“陆总今天高兴地把包都忘了。”

　　我狠狠瞪了一眼杨威，把公文包递给他，杨威提着他的公文包走出了包房的门。在杨威出现在酒店大厅时，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杨威缓缓地向大家挥手致意，嘴角还挂着油腻，大家出来目送杨威上车，只见一辆租来的黑色大奔停在酒店门口，开车的是一位比王芳还漂亮的女子，也就20出头，长发披肩，穿一条红色无袖的裙子，出来给杨威开车门的时候，露出两条光腿。我真佩服二哥从哪儿租来了大奔，还找来一个美人开车。杨威晕晕乎乎地站在车门口和大家不停地挥手，就像这辈子都没这么过瘾过一样，久久不肯离去，我迎上去，满面微笑地：“陆总，慢走。”

　　杨威这才钻进车里。散了场我和大姐到酒店结帐，一餐饭就花了15000多，大姐一边付钱，一边问我：“那个陆总，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诡秘地一笑：“想干下去，就得把戏演下去，演下去就要储备好演员。”

　　“不过，他还真会演戏，一个高看一眼，把吴江涛给惹急了，我和他出去一个劲儿跟我说，下个月不仅他要上大总，他两个小舅子，他弟弟，三个小姨子也都要上大总，还说，陆总是狗眼看人低。”大姐熟练地数好钱，递给服务生，补了一句：“开发票，开发票。”

　　表彰会的成功召开，势是造起来了，我们訾家在安顺终于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异地传销势力。这似乎是顺理成章，又是铤而走险，而不自己干，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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