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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十一节 寻找挂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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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我们这样误装进异地传销的人，其实并不真正懂得异地传销的真谛，像刘建国那样的传销头子，即使离开安顺，到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现成的经验就是他们再次操盘的资本。刘建国走了，留给我们的是月亮大厦，金太阳公司的一个骗局。对我们这些搞实体的人来说，销售真的是一门学问。像我们从来没有干过违法的事情的人，就算是个骗局，也总想把它搞得正规一些，至少哪天有人去考察公司，这家公司是合法存在的，而不是33层变成七层，又是太阳，又是月亮，再搞出一个神话故事。表彰会结束后，大姐连夜给大家算出奖金，就地将1000万的现金全部分发，该打卡的打卡，该领现金的打算带回嵩阳发给大家，仅此一项我和二哥大姐除了奖金每人都分了180多万。

　　有钱真是好！阴霾的天空也变得晴朗起来，大姐和二哥带着吴江涛等人快速杀回嵩阳，而我和常家兄弟则负责寻找可以挂靠的公司，能过了人眼的产品。我们不是没想过自己注册一家公司，可自从知道这是传销后，谁都没这个胆量，公司的法人代表写上谁的名字，就意味着谁将来有可能蹲监狱。

　　到安顺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我第一次踏入一个违法的行业，对外面的世界两眼一摸黑，真是到哪儿找家挂靠的公司，都是一个大问题。我把想找公司挂靠的事儿和杨威说了，杨威满口答应他有办法。常家兄弟和我一样，一个养猪，到安顺是第一次踏出家门，一个开煤矿，也就熟悉新川的一些人和事儿，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们惟一的出路就是相信杨威。

　　直到我把杨威带到常家兄弟面前，他们左看右看杨威，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说杨威还真会演戏，把他们都蒙了，就是那副吃相看着眼熟。杨威在南阳开过宾馆，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还做过直销，又会说人话，又会说鬼话，我们出发前，又把杨威打扮成大老总，大家一个劲儿叫他“杨总”。杨威乐得整天挂满笑容。

　　杨威说第一站带我们前往四川内江，他在那里有哥们，到了内江就能找到挂靠的公司和产品。我们听杨威的安排，从安顺坐火车到了内江，再次扎进了异地传销的窝子。

　　到内江那天，天气非常好，虽然有些闷热，却没有下雨，阳光明媚，这是到南方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晴朗的天，我心想，天公都如此作美，但愿我们能马上找到可以挂靠的公司。到了内江，杨威先把我们带到一家豪华酒店，我登记了两个房间，他就打电话约他的朋友一起来吃饭。

　　一进房间，常书林就美滋滋地躺在床上：“还是住酒店好，有钱好啊！想起刚开煤矿的时候，我也是开着三菱吉普，整天喝酒，逛按摩院，打一场大牌，输个几万，都不眨眼，这世道说变就变，真他娘的！”

　　我敲了一下常书林的腿，坐在床沿上：“你和书茂的房费、车票钱，事情办好，花多少给我多少。”

　　“訾翠兰，你也太没人情味儿了，我们俩兄弟可是帮了你不少忙，现在就和我们明算账啊。”常书林从床上坐起，满脸旧社会。

　　“亲兄弟，明算账，我到新川没帮你们的忙吗？给你们收了那么多钱，你们把钱分我了吗？说好是合作，找到公司，产品，你们不是也有份子吗？”我说。

　　这时，杨威从外面进来：“人家马上就到，准备，准备去吃饭。你们俩个在这儿吵啥。”

　　“你们说的我都听，听见了，书林，该，该给人家翠兰的，完事，完事就给人家，都大老总了，还，还计较小事。”常书茂说。

　　我瞅了一眼常书林，夹着包就回自己房间换衣服。打扮好之后，我们四个到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四川火锅店，要了一个包间，刚坐下，杨威的朋友就来了，见到我们，高兴地和我们握手。

　　杨威介绍到：“蔡良，转业军人，在内江干了有段时间了，自家兄弟。”

　　我上下打量着蔡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留一个寸头，高高大大，穿一套黑色西装，白衬衫，人看上去满精神。蔡良一见我们就说：“你们在安顺的体系是不是垮了，想在内江发展。”

　　我看了杨威一眼，杨威说：“现在我们想找可以挂靠的公司和好产品，你是不是有路子。”

　　蔡良摸出一包娇子，给几个男人每人发了一根烟，给大家点上后，诡秘地一笑，抽了两口：“你们找产品干吗？安顺不是有化妆品和服装吗？”

　　“哎呀，这不刘建国消失了，想干没产品渠道了。”杨威说。

　　“是这样啊，我在这边没朋友，赣江有个朋友有路子，我的一个战友，那要到赣江去。”蔡良说。

　　我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强忍着，瞅了几眼杨威，来的时候鼓吹蔡良的路子多广，到了内江，还要到赣江，杨威看我瞅他，不自在了：“你不是说内江有路子吗？”

　　“我以为你们在安顺混不下去了，想来内江发展体系，想租房子，体系配合，我倒是能帮上忙。”蔡良笑着说。

　　吃过饭，回到酒店的房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杨威发火：“杨威，你是不是觉得好玩，没谱的事情，拉我们到内江来干吗？”

　　“明明是蔡良自己在电话里说他有路子，我这才敢叫你们来，谁能知道，他是想让我们在内江干呢？我也是被他蒙了。”杨威辩解道。

　　在我的追问下，杨威才说出他和蔡良在安顺相识，蔡良在安顺南阳其他体系，开始和杨威他们打配合，互相协助，突然有一天，蔡良带着自己体系的骨干消失了。就在老头的尸体被发现的当晚，蔡良给杨威打电话，杨威恰好怕老头一死，自己有麻烦，就跑内江蔡良这儿躲了起来。这才知道蔡良消失的原因，是他在安顺发工资的时候，偷听了老总的谈话，亲自看到了刘建国和于明泽他们分钱，知道收上来的钱都是他们自己分了，根本就没什么公司。蔡良知道真情后，一夜之间把体系拉到了内江，在内江自己收钱，自己分钱，杨威到了内江后，知道了实情，蔡良喊他到内江是想让他把体系拉到内江来，杨威一看蔡良都没几个人，自己干，根本干不起来，就悄悄溜回了安顺，来找我，在杨威眼里，訾家的人气旺，在哪儿干都能干起来。

　　第二天我们就从内江坐火车到了重庆，从重庆坐飞机到南昌，在重庆机场，常书茂、常书林和杨威到处乱窜，见啥看啥，候机大厅有个卖礼品的地方，常书茂拿着一对瓷娃娃乱摸，恰好过来一个拉行李包的人，把瓷娃娃碰掉了，两颗脑袋同时掉了下来，售货员拦住杨威要赔钱，撞了常书茂的人见娃娃碎了，提着箱子就跑，杨威和常书林跟在后面追那个人，一直追到了候机大厅，那个人恰好到了检票口，拿出机票就溜上了飞机，常书林和杨威站在那儿和机场工作人员吵架，我正在看杂志，见状，上去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见机场工作人员说：“乘客已经上了飞机，要真是他撞碎了东西，售货员怎么不追他呢？”

　　“你们讲不讲理啊？”常书林喊叫道。

　　“行了，人都上飞机了，在这儿吵有什么用，还是看看书茂咋样了吧！”我说。

　　杨威和常书林拔腿就跑，过了半个小时回到候机大厅，常书茂结结巴巴地说：“那么个破，破玩意，值，值2000块钱，今天，今天真倒霉。”

　　说着，常书茂就像讲课时一样，腿在不停发抖，紧张地要命，满头大汗，我这才问：“你真赔钱了？”

　　“不，不赔，能，能让走。”常书茂很气恼。

　　我拿起常书茂的手看了又看：“就你这养猪的手，还拿瓷娃娃，肯定是亲嘴的那种吧！”

　　顿时，杨威和常书林都笑得前仰后合，我也哈哈大笑，把个常书茂笑得摸不着头脑：“亲，亲嘴怎么了，我，就就爱看。”

　　也许，不是搞传销，常书茂也和我一样，一辈子都没机会坐飞机，整天都会围着猪圈转儿，穿着破旧，满身猪食味儿的衣服，哈喽，哈喽喊猪吃食。上了飞机，常书茂也是摸摸这儿，摸摸那儿，常书林嘲笑他：“你早要和我干煤矿，飞机不是早坐上了吗？前十年，我就在天上飞上了。”

　　“去，去，去，别，别提你，你那些事，现，现在，是你跟，跟我，才，才又上飞机了。”常书茂说。

　　“你坐过飞机吗？”我问杨威。

　　“坐过，那还是和老婆单位旅游坐过。”杨威说。

　　隔着飞机的玻璃小窗，飞扬在如棉絮般的云彩中，虽然内江出师不利，我还是很高兴，尤其是看到云彩中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时，我的心也跟着飞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让我暂时忘却了这是传销，是违法的事儿带来的烦恼。我真希望飞机不要降落，就这样一直飞下去，就算在太空中撞得粉身碎骨，那也是壮观的。上高中时，我就一直有个愿望，想有一天进一家修道院，那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所有的人心灵都很纯净，纯净有如我看到的云彩，她们充满热情，就像一朵朵的火烧云。和钱蒲离婚后，我甚至想过实现这个梦想，可为了日夜陪伴我的娘，我下不了决心，也就一步一步走过来了，转眼就是几年，没再想起这个愿望，现在坐在飞机上，我居然有了这样的遐想。人们常说只有看破红尘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念头，其实，在知道这是一个传销骗局，自己还要继续下去的那一刻起，我的内心就再也无法安宁了，再一步步看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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