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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范家辉:一位跨国企业高管的微积分人生

http://www.dsblog.net 2014-06-06 14:47:17


  70年代的香港学制是“新中式”――英国统治者在中国学到科举制,不仅引进国内公务员遴选制度,而且用于殖民地管理,以确保年轻人把精力都用于考试升学――小学六年,淘汰80%升入中学;中学是三加二加二,中三升中四,淘汰一批然后文理分科;中五升中六,淘汰90%。最后,大学三年。“我那一代可能是一万个小学生里有一个可以进大学。”
  “我比较野性,从来是蛮叛逆的,”范家辉说,“我是坐不住的人。”
  因为不适应既保守又贵族还全英文的天主教中学,有一年多时间,他几乎每天打架、逃学、学会并带领同学赌博,赌“鱼虾蟹”、“利市大小”之类,很快被逐出校门。但同时,年长六岁,品学兼优的姑姑正就读中文大学,她在另一个方向上牵扯他、影响他、平衡他。他遍读姑姑的书,参加问答比赛总拿冠军,常以每日一问、问倒老师为乐。
  中三到中五,伴随着调皮捣蛋、挑战权威,他蓦然又开一窍:知道不等于懂得,知识不等于智慧。他开始参加学校社团,做学生领袖;用他的话说:“把‘做反’的精力投入到做别的事。”
  中六,范家辉挑了一所出过好几位“香港小姐”的中学读预科班。进去一张望,也没多少漂亮女孩。一个月后,他离开了,交了一些新朋友,每天喝酒,玩乐,混。
  此时,父亲的生意已经做到快要上市,而他的个人档案(跟大陆学生类似)也相当可观,里面有斑斑顽劣,有聪颖,有天赋的领袖才能。
  此时,又一位关键的女性人物出场。她本是父亲的秘书,在“那个生我的人”离开十年后,成为范家辉的妈妈。
  她的英文是在街头学起的。四五十年前香港店招,一行中文,一行英文,她常坐电车,电车驶过塑胶品店,plastic company,她便收进两个单词……后来,她做到汇丰银行香港总经理的秘书。
  “家辉啊,家里面的生意不是不给你。第一,给了你,你可不可以承受。第二,生意有顺有逆,有一天随时可以不好,到时候不一定有东西给你。最起码你要读一个本科,可以有一个自力更生的能力。”
  “好啊,那我再去读预科,重新来吧。”
  2年后,范家辉考进香港城市大学。毕业时,25岁。“公司现在在全球头百名校招大学生,但不要求他们是头百名的成绩,及格就好――我自己是后进的,我不是天才学生,我从来不要求他们读书一定好。”
  商业学很对他的胃口。他的学习方法也颇可圈点――
  城大的办学理念是垒砖式:每年2-3个学期,每个学期学6门功课,一年下来将近18块砖。范家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室内一面青砖墙,手在砖块上移动:“三年垒下来,最后是做一个general management,总体的管理,这跟我的性格很匹配。我喜欢广度的知识,不是精研,什么东西都了解一下,最后做一个综合性的思考。我是九流十家的杂家。”
  “当时有很多教授是从英国、美国回来的。你不去上课他也没所谓的,只要做功课,交论文就行。平常他们喜欢下课去喝啤酒,我就每天陪他们喝酒闲聊,这样学到的更多。比如说这个Law(法律课),课堂上讲的闷死了,几杯酒下肚,普通法的这个概念该怎么理解,为什么这个判词是这样的,他自己的想法就带出来了,比上课生动多了。”
  范家辉亮出右手食指上的一个茧子:“20年没有打麻将了,从前这里是肿起来的。第一,打麻将,第二,写文章,正好笔的位置。以前也写文章,拿过一些不成熟的奖。”
  “打麻将也有道理可悟:每天回去一定会想一想,今天打过什么牌,本来这副牌应该怎么打,明天再看到这个牌的时候我该怎么打。后来就学会日省吾身:我今天做了什么事;今天本来应该做什么事;今天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修正过来我明天应该做什么。”
  他也曾有过类似欧·亨利小说中苏比的幡然时刻:不行,从明天起,我要改过做人。但每每发现,三天又回到原地,老师当年评语:勇于认错,死不改悔――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扭转人生的突变强力。于是,他开始学习累积,他管这叫微积分。
  “Calculus,心中要有一个微积分。这是大学教育里最有价值东西,虽然这门课我不及格。每天修正一点点,千分之一也好,万分之一也好,如果持之以恒,每天微小的改变会累积。有些十年二十年的老朋友再见到,有对我说,范家辉你变多了。比如说我的脾气其实很不好的,以前开会常常一枝笔就丢过去了,但发过脾气没有解决问题呀,关系却搞不好了,于是反省。要思考,才可以慢慢内化,行为上的改变一定是从心里出发的。”他说,最喜欢金庸小说中的人物是杨过,字改之。
 
  走出香港
  1989年8月1日,范家辉过罗湖关,只花了3分钟,往日起码排队3小时。在大陆改革开放的第11个年头,在那样一个时段,他去往深圳一家港台合资公司:“我一直在找来大陆发展的机会。”
  跟鲤鱼门那家他结识了40多年的海鲜坊老板守着寸金寸土赚钱营生不同,范家辉和他的一些朋友们从很早开始就看清楚他们的路:走出香港。
  “我们一直说,香港虽然发展比大陆早,但却是‘借来的时间,借来的空间’。对于上一代来说,它只是一个动荡年代的避所,它的历史感稀薄,令人很难产生归属感。”
  那是一家将生牛皮加工成半成品蓝湿皮的企业。范家辉不仅学会如何将一百多斤、湿漉漉、带腐肉的半成品在卡板上堆叠起来,也有了去内地采购的经历。
  从深圳开货车到河南、安徽,一路上坑坑洼洼的泥路,冬季北方的朔风,路途中一元多的二锅头,精明的回民,为企业带来利润的地下钱庄……都成为他对中国认识的一部分。后来,当身边的香港朋友用各种口吻谈论“大陆人”的时候,他笑道:大陆有三十几个省,每个地方的人都很不一样,没有一个笼统的“大陆人”……倒是香港人一到大陆,很快学会了闯红灯。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记者:李宗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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