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国际：太阳神与柏丽雅注册商标之争始末

广东太阳神化妆品有限公司 总经理 徐玉明

　　三十六计、《孙子兵法》，这都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兵法，在现代商战中，仍然被不断地重复和借鉴，下面的这个案例当中，两家企业为了在竞争中战胜对手，各自运用了三十六计中反客为主、暗度陈仓和釜底抽薪等一系列智谋，为我们演绎了一幕精彩的商战故事，可是，当这些精妙的智谋与法律的红线发生触碰的时候，结果又会是什么呢？

　　在广西壮族自治区的钦州市，有一家化妆品企业，叫广西珍珠日用化工总厂，这天，厂里突然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来人直奔厂长的办公室，一敲开门，就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他想买一个商标。 

　　李为民：诚意还是蛮足的，但是就跟谈一般普通的生意一样。

　　对于广西珍珠日化总厂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生意，这家企业已经连续几年市场萎缩、效益下滑，眼下基本处于停产状态。

　　李为民：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呢，如果能够把这个商标转让出去，对于我们企业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个时候，企业正准备改制，最需要的就是资金。当年花几百元钱注册的商标，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如果真能把它卖个好价钱，无疑是雪中送炭。于是，厂里的负责人开始不动声色地跟对方讨价还价，一张口，开价就是100万元，可是，对方却没有还价，马上表示接受。

　　李为民：而且我们跟他都没有吃过一顿饭，都没有喝过茶。

　　仅仅三天时间，双方就办妥了商标转让的所有法律手续，广西珍珠日化总厂拿到了100万元现金。可厂里的负责人仍然在心里纳闷儿，买主到底是图什么呢？其实甭说他了，我想观众朋友可能也在觉得奇怪，想用商标的话，干吗自己不去注册一个？为什么非要花高价买一个没有销路的旧商标呢？

　　3个月后的一天，广东太阳神化妆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徐玉明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徐玉明：市场的销售人员，就报告回来说，柏丽雅公司推出了很多，打着太阳神商标的产品。

　　对于这家柏丽雅公司，徐玉明并不陌生，这家公司也在广东，除了自己生产化妆品之外，他下面的柏丽雅销售中心还代理销售一些其他品牌的化妆品，跟太阳神化妆品公司也一直在合作，是太阳神的经销商。可是现在，柏丽雅公司怎么会反客为主，假冒太阳神商标自己生产呢？

　　徐玉明：我们肯定马上找他，怎么回事，你怎么打我的牌子去生产，去做产品出来？他说没有啊，是我的。

　　对方拒不承认自己的产品是在仿冒太阳神商标，还说太阳神商标是他们的。

　　徐玉明：怎么会是你的，你都帮我卖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是你的？

　　可是，柏丽雅当场拿出了一张商标注册证，徐玉明一看，柏丽雅果然注册了太阳神商标 。

　　徐玉明：我们也懵了一下子，很突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个太阳神商标，是我们一直在使用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当时一下子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徐玉明当时就在心里使劲儿琢磨，太阳神这个商标自己已经用了5年了，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注册人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说起太阳神这个商标，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可以说是家喻户晓。1994年， 广东太阳神集团成立了化妆品有限公司。可是，当他们为自己的化妆品申请注册太阳神文字商标的时候，发现早在1992年的时候，这个商标就已经被广西珍珠日化总厂抢先注册了。

　　徐玉明：一个疏忽吧，就是说可能刚开始对这个商标的保护意识还是不够。

　　我国的商标注册一直实行商品分类制度，一共分为45个类别，商标不能跨类使用，1988年太阳神集团申请商标注册的时候，只是在第32类、也就是滋补饮料商品上注册了太阳神商标。可是在太阳神集团公司成立三年后，第三类化妆品的太阳神商标被广西珍珠日化总厂注册，就意味着太阳神集团不能在化妆品领域使用太阳神文字商标。

　　徐玉明：这个商标是我们的，非常清楚，所以我们知道他是侵权注册的

　　虽然知道是侵权注册，但是，由于广西珍珠日化厂和太阳神的化妆品不在同一区域销售，并不形成竞争，所以，太阳神化妆品公司也就没有深究，只是在自己的产品上突出了“太阳神”的商号，这种互不侵犯的局面一直持续了4年。但是，想不到，现在和他们同在广州的柏丽雅公司突然拥有了这个商标，并且和他们展开了竞争。

　　徐玉明： 然后啪的一下他摇身一变，变成他是太阳神这个商标的持有人，我们还变成了这个冒牌货。

　　原来这柏丽雅公司的董事长就是当初到广西珍珠日化总厂购买太阳神商标的人。此时的徐玉明才弄明白，对方是瞅准了自己的软肋，玩了一手暗度陈仓。接着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生产太阳神化妆品，这又是一手反客为主，摆明了是想把太阳神化妆品公司往绝路上逼。那么说到这里，我想我们有必要来认识一下这件事情的策划者，广州柏丽雅公司董事长杨树基。

　　杨树基，就是去广西珍珠日化总厂进行谈判，花100万元买回太阳神商标的那个人。

　　杨树基：只是我们商家有一种策略，一种投资方式。

　　杨树基介绍说，他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涉足化妆品行业，一手创办了广州柏丽雅公司，十几年下来，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市场经验和人脉资源，可是由于自己没有一个叫得响的品牌，公司的发展一直是不温不火。

　　1999年，杨树基偶然之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杨树基：突然就是说广西那边有个朋友来，就说因为广西珍珠集团改制，有意出让这个他们拥有的在第三类注册的太阳神商标。

　　直到这时，杨树基才明白，太阳神化妆品公司使用的商标原来并没有注册，化妆品类别的太阳神商标是在别人手里，杨树基马上意识到，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杨树基： 我的反应，马上就感觉到，要是能将它（太阳神商标）用于化妆品的销售，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事半功倍了。因为他这个名称啊，在90年代初的时候，曾经响亮过，很容易就被人家接受。

　　说干就干，杨树基迅速召集公司股东开会，形成了决议之后，他马上赶到广西，用100万元把商标买了过来。

　　杨树基：我们是马不停蹄的，首先要做一个产品的开发，产品开发这方面是最重要的，大概有三到五个月以后，首批带有太阳神商标的产品，洗发水这一类就上市了。

　　产品上市了，能够迅速打开市场吗？太阳神化妆品公司那边又会是什么反应呢？很快，市场上就传回了反馈的信息，柏丽雅公司推出的太阳神化妆品销售形势一路看好。

　　杨树基：当时的销售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好虽然广告还没有投放下去

　　广告还没有投放，销售却大幅提升，在杨树基看来，这显然是太阳神商标的知名度在起作用。可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广州太阳神化妆品公司的产品在市场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徐玉明：从一个多亿啪一下掉到一千万，一千来万，那这个，剩下十分之一这个生意，作为企业我们就很惨了。

　　此时的徐玉明那是悔恨交加，悔的是当初没有及时注册，那么说到恨呢，是觉得柏丽雅公司玩的这一手太不厚道，可是，光在那里悔恨有什么用呢？徐玉明的心里也清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击。从此，两家企业展开了一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拉锯战

　　前面已经说了，面对越来越大的市场压力，广州太阳神化妆品公司决心奋起反击。他们向国家商标评审委员会提出商标异议申请，理由是，太阳神集团在32类商品中注册太阳神商标是1988年，其后经过企业的宣传推广，已经有了较高的知名度，而柏丽雅公司手上的洗涤和化妆品类太阳神商标是1992年才注册的，属于有意模仿和抄袭，是不正当竞争行为，请求国家商标评审委员会予以撤销。

　　不久，国家商标评审委员会下达了裁定书，认为两个太阳神商标分属不同类别，不能跨类保护，第三类商品的太阳神商标注册和转让符合法定程序，申请人不能证实其存在主观恶意，因此，驳回了太阳神化妆品公司的申请。

　　杨树基：我们太开心了那天， 最终的胜利了，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了是吧 。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了

　　很快，柏丽雅公司的市场推广开始全面展开，上千多万的广告费用先后投入市场。

　　杨树基： 短短的半年期间，就能够卖到新疆、西藏都有我们的货，其他大城市就不用说了。

　　这个时候，杨树基的心里还在惦记着一件事儿，那就是，乘胜追击，打垮对手，将广州太阳神化妆品公司的产品彻底挤出市场。他们向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太阳神化妆品公司停止一切侵害“太阳神”商标专用权的行为，赔偿经济损失200万元。

　　杨树基：某些商场里面，我们有的卖，他太阳神公司也有的卖。

　　很快，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判决，要求广州太阳神化妆品公司立即停止商标侵权行为，一次性赔偿柏丽雅公司经济损失30万元。 广州市工商局也查处了他们好几批印有太阳神商标的化妆品，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经销商也纷纷改换门庭，转而经销柏丽雅公司的太阳神化妆品。

　　整个经营，都失去了信心。那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只能是关门，退出这个行业。

　　潘皓皓：非常震惊，非常震惊，客气一点是傍着一个大树，希望把这个大树的成果据为己有，讲的粗俗一点就是一种强盗。

　　潘皓皓担心，此时的太阳神集团跟90年代相比正处于低谷，而化妆品公司是公司非常重要的赢利点，化妆品公司的失利弄不好会引发连锁反应，让整个集团公司的运营雪上加霜。

　　潘皓皓：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地要把这产权夺回来，把这个商标夺回来。

　　太阳神集团公司马上召集管理层以及公司律顾问开会商量对策。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公司的法律顾问提出了一个办法。

　　律师：我们觉得赢的可能性非常大

　　此时的太阳神化妆品公司已经被柏丽雅围剿的没有任何出路，可是这个法律顾问为什么还说能赢呢，而且说的还这样肯定，这个律师到底出了什么怪招呢？

　　一个月之后，广东太阳神集团公司派人来到国家商标评审委员会，申请将32类商品注册的太阳神商标认定为驰名商标。

　　潘皓皓：通过申请驰名商标的认定，才能够至对方于死地，把这个产品，把这个品牌夺回来。

　　这就是公司法律顾问提出来的釜底抽薪之计。原来啊，就在双方发生争议的几个月前，确切地说是2001年10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对我国《商标法》进行了修改，有一个很重要的变化，就是明确规定对驰名商标实行跨类别保护，也就是说，如果在32类注册的太阳神商标被认定为驰名商标的话，其他企业在其他类别注册的太阳神商标将被禁止使用，可以由该驰名商标的所有人申请予以撤消。在广东太阳神集团公司看来，利用这一新的规定进行绝地反击，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你不是跟我来暗度陈仓吗？我就给你来个釜底抽薪。

　　潘皓皓：1989年开始，太阳神集团在品牌推广和太阳神商标推广，辅助于产品推广上的投入，累计，我们不完全统计，已经超过十个亿，在全国是家喻户晓，

　　根据我国〈商标法〉规定，驰名商标认定主要考虑以下三个方面的因素：（一）相关公众对该商标的知晓程度；

　　（二）该商标使用的持续时间；

　　（三）该商标的任何宣传工作的持续时间、程度和地理范围；

　　为了证明太阳神滋补饮料产品在上世纪90年代已经达到了驰名商标的标准，太阳神集团公司做了大量的证据收集工作。 太阳神集团提供的太阳神商标的行业排名情况、持续使用时间，和广告宣传这些材料得到了国家商标评审委员会的认可，2004年12月，滋补饮料类太阳神商标被认定为驰名商标。

　　潘皓皓： 有一种失去的东西夺回来了，那种感觉，是一个很心爱的孩子走失了几年找回来了这种感觉，整个集团是非常的振奋。

　　可是，对于这件事儿，广州柏丽雅公司的态度却不以为然。

　　景雨胜：对驰名商标的跨类保护，你们就不能够突破这五年来认定，是不是？

　　原来，我国〈商标法〉虽然对驰名商标实行跨类保护，但也是有限制条件的，其中很重要的就跟诉讼实效一样，有时间限制。商标法规定的时间限制是自争议商标注册之日起5年内。当初广西珍珠日化总厂是在1992注册的太阳神商标，到了2001年，已经远远超出了5年的时限。

　　景雨胜：所以柏丽雅的这个太阳神的商标，还是不能撤销的。

　　那么，太阳神集团的这手釜底抽薪难道成了空欢喜一场吗？其实在这个时候，太阳神集团同样胸有成竹，因为修正后的〈商标法〉里虽然规定了5年的时限，可是后面还有这样一句话：对恶意注册的，驰名商标所有人不受5年的时间限制。

　　对于太阳神集团来说，这是惟一的一条路，可是，如何才能证明广西珍珠日化总厂当年注册太阳神商标的行为是出于恶意呢？

　　潘皓皓：从整个中国的版图来看，两广是一体的，他的生活习惯，他的语言方言都是一体的。

　　潘总介绍说，1990年前后，太阳神集团公司曾经投入大量资金，在广东和广西同时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宣传推广活动，太阳神商标已经做到了家喻户晓，在广西珍珠日化总厂申请注册之前，应该清楚它在消费者心目中的知名度。

　　潘皓皓：他在得到了太阳神的这一个强大的品牌的这种推广的信息，他产生了这个抢注的念头，实施了这个抢注的侵权行为。

　　当初广西珍珠日化总厂是不是恶意注册太阳神商标，现在已经成了最大的悬念。那么，在这场关系到两个企业未来生存的商标战中，谁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呢？稍后我们来揭开悬念。

　　2004年12月30日，国家商标评审委员会做出裁定，裁定指出：在引证商标已经为社会公众普遍知晓的情况下，将既是申请人企业字号、又是引证商标显著特征的“太阳神”文字申请注册在第三类商品上，且字体书写方式与特征极为近似，抄袭、模仿引证商标的故意性显而易见，已经构成恶意注册。因此撤销在第三类商品上注册的太阳神商标。现在，柏丽雅公司已经不能生产和销售任何标有太阳神标志的产品。

　　杨树基：我们承认太阳神集团，在90年代初曾经辉煌过，但是他现在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从他的报表财务指标都能看得出来，而我们现在，正在蒸蒸日上，蒸蒸日上，为什么能够用一个日落西山企业来撤掉我们，我们现在蒸蒸日上的企业的商标，我们弄不明白啊。

　　杨数基：一个经营六年多， 达到广州市著名商标的企业，一夜之间，沦为生产假冒企业产品的公司。通过我们多年经营的，精心经营的太阳神化妆品品牌，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们觉得，很遗憾

　　柏丽雅公司的现状让人惋惜。看到这里，我相信很多观众都会和我一样有一个疑问。我国驰名商标的跨类别保护是在2001年修改的《商标法》中提出的，而争议商标在1991年就注册了。本案可以说，是用了一个后出台的法律撤消了一个10年前的商标，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这是我国在驰名商标保护的立法和执法方面与国际接轨之后，借鉴了国际上通行的做法,那就是对驰名商标提供高于普通商标的保护。对于恶意抢注他人驰名商标的行为，驰名商标的权利人可以在任何时候请求撤销其商标注册，它的目的就是鼓励公平竞争。但是，对于太阳神公司来说，是不是被认定为驰名商标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呢？

　　教授：我们的企业或者是公众会有一种误解，会认为说，这个商标一旦被认定驰名商标，就认为你是永久的驰名商标，或者它可能做广告的时候，有一些夸大宣传，但是呢，如果有人要去质疑这个驰名商标，说它不是驰名商标了，这个好像国家也没有一个什么行政上的这种撤销程序，只能是通过，还是通过个案来去认定它不是驰名商标。比如说对方拿这种驰名商标做引证商标，那么你认为它不驰名，那么你可以在商标评审过程当中，或者审查过程当中，来解决这个问题。另外一个就是通过诉讼，通过诉讼比方说对方拿这个驰名商标来主张这个权利，那么你认为它不是驰名商标，你可以呢，通过法院的这样一个重新认定，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说，把这种驰名商标就又认定为它不驰名。企业应该是说，这个要想自己的驰名商标永久，有这种生命力，它必须还得再说在它商品的质量啊，经营啊，还有这个服务啊，还有整个各个方面企业这种营销方面，保持它的信誉，保持它的高知名度，还有我们认为驰名商标都是有很好的品质的商品存在的，如果你这个商品，不是，商品或者服务不是一个很好的品质，大概你这个驰名商标的生命力也不会永久。